数月前,顾棐南专门差白眠居两人从江温绪那里敲诈不少银两,并兑换成了粮食和衣料,自南城往西至少六个城的城民,都应是收到了的。
且这批捐赠的物资少说也能供给大半百姓,眼下所见,全然没有半分被资助过的模样。
罗纲闻声,眼中露出少许苦涩,随即垂下了头。
“回答问题之前,容下官先给大人讲讲荆州当今的情势。”
“可。”
“大人有所不知,荆州五省如今分成了三派,一派以晋阳长公主为主,主张官员节俭供应,以缓解民众粮食之忧,并要求把赈灾物资均分,给各城城主自己安置。”
“但这一派不过居于一省境内,也是荆州唯一一个能称为是脱离灾状的省。”
“另一派以杜尘大人为首,主张有需则放,剩下的物资集中囤积,依据情势分给百姓。”
“最后一派,以老臣房数大人为首,主张……以银置换,富人多出,穷人少出,按平常一半的价格售之。”
顾棐南眉心微锁:“何的来物资售卖?”
“……会按照固定的时间来我们各城收取商户的捐助,再分在房大人安置的铺子内卖。”
卫枕钰眼眸泛冷:“穷苦百姓本就积蓄不多,时疫之下拿去看病的又有多少,何来的富余钱买这粮食?”
“更何况,这粮食本就是无偿赠与,凭何收钱?”
“正是!”罗纲猛地一拍桌面,满眼愤恨。
“偏偏这房大人还出了一条新规,说若是没有银钱可给富人做仆从换粮,用劳动换取吃的,谓之公平。”
“公平?”
卫枕钰眸色更厉,这房什么玩意的,倒是把奴隶制这一套玩明白了!
顾棐南神色同样转冷,只是不忘抬手拍拍卫枕钰的手背安抚人。
“陛下可是知道此事?”
罗纲满面苦笑:“陛下本就不愿出这赈灾银钱,无非是因着荆州的事闹大了,才无奈做了表面功夫。”
“眼下有人帮他敛银,又岂会出手干涉?”
说罢,又面露继续凝重和浩然:“下官知大人是京派而来,本也不该说这些大逆不道之事,但大人确是这段时日来往官员中唯一问及物资问题的人,下官便也一吐为快!”
“若大人认定将此言禀报陛下,下官也绝无二话!”
顾棐南微垂眼睫,拿起桌面上一盏极为普通的砖茶,微微抹开杯盖,淡笑了声。
“既如此,我便也向城主坦白一二。”
“除了官身为京派,剩下的一切,皆与陛下无关。”
音落,罗纲眼中浮上几许激动,猛地走前两步。
“太好了!”
“下官长子今日刚巧出去帮助百姓,稍微等上一会儿就回来,他熟知周遭几城的情况,能同大人好好讲述一番!”
顾棐南微微抬手,以示同意,微一转眸又看向旁边。
“只是你城主府为何变成了这般模样?”
罗纲一听,倏然就红了眼。
“下官这一城百姓,尚且没饿死的,皆是靠着城主府这一砖一瓦吃上饭的!”
众人惊住。
怀知站在梁疏旁边,眼中露出几许复杂,不自觉地捏紧垂落袍侧的手指。
他想,他明白文人之用了。
长街上苦难连绵,并非无人作为,只是顷天大难,又岂是寥寥微助能改变的?
但若是没有这微末之举,怕是更会悲惨难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