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免太残酷了!师兄,我佛慈悲,我们实在不应该彼此伤害!”
“你又错了。”释夫微抬起手,瞥视一眼释眠,目光又饶有兴味地落在自己张着力量的掌心。“以你的实力,谈不上彼此伤害。”
“贫僧岂容你如此侮辱!受死吧,老秃驴!”没有比这更有勇气的话了。释眠一瓢怒火骤然喷射而出,他恨恨地一咬牙,整个人忽地弹射而出!
真让人震惊。他一度绝望放弃,原来竟未全然失控!他在假意示弱,早已暗地里调匀气息,蓄好了力。危急关头,突然爆发!
然而,使释眠惊讶和难过的是,其实他从头到尾都没有真正了解释夫的实力。释夫早在他弹起时已发动身形,时机抓得完美无缺。
二人一个错身,瞬间同时出手!
释眠的强势只繁盛片刻,便已然凋落。释夫的出手清晰有力,干脆利落。如同此刻的空气,清澈干燥,轮廓分明。
释眠断了一臂。
“诸众生,万恶业,计其恶因,堕其烂果。你不知罪福,可料今当受报。”慈悲在缓流,释夫气定神闲,威严容貌下流露着笑意,但不掺杂任何世俗色彩。
血流不止,释眠身子颤抖更甚,但剧烈的痛苦却忽然让他茫茫然安静了下来。他的激昂停止了生长,并化为乌有,他放任脸上的绝望肆意流淌——很明显,自己已走入了没有退路的绝境。他试图把自己从深渊尽头拉上来,于事无补,唇角不由得微微下撇,最终在束手无策的惊叹间让了步。他带着一种决绝蜷缩起来坐以待毙,心甘情愿地接受责罚,准备度脱涅盘。
长长的静默。钱庄里的温度似乎在持续下降。
张二锤悄悄把看守的站位挪了挪,他都不忍心再防着释眠肇事逃逸了。他佩服释眠那一言难尽的勇气。
就在气氛紧张到让人无法忍受的时候,释夫忽然笑了笑。
“你走吧。你说得对,我佛发愿大慈大悲,而贫僧也并非一个嗜血之徒。这一臂,便当作了结。贫僧愿私下作主,以贫僧全部的护法知识与同情之心,为你一力承担其余罪罚!”释夫说着闭上了眼,缓缓地吸了一口气,又睁开。无动于衷的眼睛中没有流露出一丝多余的情绪。他还是在淡淡地笑着,他好像很擅长这种让人脾气暴躁的笑。
张二锤听得一愣。老和尚可真是一位寡淡而宽宏的活圣人啊!
所有紊乱的安排都已妥帖,释眠重获了活下去的力量和信念。光头顶上透出的灼热的不安,变得和谐。他毕竟还是有点出息的,一言不发,但绵长沉缓的呼吸声中起码还有着活下去的意志。由于对释夫网开一面、很有分寸的手下留情感到欣慰和感动,他直要流泪!
释眠振作起来,眼不眨气不叹,捂着伤口,往外走去。
转身离开,有话说不出来!
他的老腰板迟缓而沉默地驼着,仍强装出一种英雄落寞的悲壮与苍凉。肃静无声的余晖被他的身影豁开,滑亮的地上倒映出两道简单鲜明的光线,渐渐深入,渐渐消退于黑暗边缘。
“大德高僧,祝你健康!”张二锤默默心念一句。其实这个倒霉的家伙怪可怜的。
很快,释夫亦转身离开。张二锤对他笑笑,打趣地眨了眨眼。但他似乎没看见。他浑身披满残霞,亮起了一个正式但不合心水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