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乘着风倏忽而过。光照旧沉默地降临大地,白亮白亮的空气当中,已是满满当当的冷意。
绿肥园里仍景致如春。风含翠筱娟娟净,雨裛红蕖冉冉香。枝叶在寒风中喧嚣摇摆、沙沙叹息,有生命的木头。一切都让人无限感叹生命的神秘,同时倍感喜悦。
萦绕整个绿肥园的小沟在窗边流过,清澈透亮,干燥的空气在这里变得清润起来。沟景房里煦暖融融的,不愧是贵族地方,舒适显而易见。
有酒在桌上。
朱二正紧握着他的雕花酒杯。细细地啜吸了一口,咽下去。酒杯玉光闪闪,显见如外头的天候一般冰凉彻骨。
也许他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喝酒,也许不知道——现在看起来不是借酒浇愁的时候。
放下酒杯之后,他盯着空空的两手,一动不动,模样像已宿醉三天。就连张二锤进得门来、在桌边坐了下,他似乎也没有觉察到。
“朱兄,一个人喝闷酒的话,可太无聊了。”张二锤默默看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话。拖曳着长长尾音的话刺破了温暖的平静。
朱二狠狠瞪了张二锤一眼,但张二锤开始斟酒的时候,他就把那个眼神给忘了。
“那倒未必。君子当慎言语、节兽欲、勤纵酒,以此进行自我颐养。”朱二霍地灌下一杯。
“你的情况不太对劲。”张二锤耸了耸肩,他对朱二的话虽不胜感慨,但选择轻描淡写一笑了之。
“有何不妥之处?满怀的忧伤岂能缺烈酒浇淋?”朱二把眼睛的帷幕放下,仿佛立起了一堵墙。痛苦的烈焰灌满了杯盏,他的声音如石子扔进静静池水,深沉呜咽着。
“人生在世,自然不能缺了酒。但是,一个人斟酌,未免太落魄了些。”
张二锤举起杯碰了一下朱二,但朱二没有回应。他润了润唇,把目光投向了窗外。日光正盛大,透过窗子可以看到天渊湖上波光粼粼。只见一只小鹳雀冒着寒冷在湖面上滑来滑去,那么孤独,却又那么快乐,他看得着了迷,久久没有回过头来。以至于朱二抬起头时,目光也随着他望了出去。
“总比跟情敌对酌要舒心不少。”朱二此刻的声音又仿佛从深井里抽起来般,话语落在地上犹如帝城变天,强劲冷冽。
“堂堂皇太子,还有情敌?”张二锤收回了目光却更瞪大了眼睛,表情疑惑,感到不可思议。
朱二充满力量的眼神不客气地望着他,一言不发。两人就这样四目相对了好久,气氛有些紧张。
“情敌,该不是在说我吧?”
“明显是的。”朱二眯起眼睛,用力点头。“张兄你这个禽兽,偏偏又高大、靓仔!我真想弄辆大马车撞死你!”
朱二的话已经像一辆失控的大马车了。张二锤不禁哑然失笑。搜索着记忆,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觉得脸上都一阵燥热,便喝了口酒,佯装咳嗽两声。
“何故只如此一副心慌反应?张兄,拙舌寡墨可不是你的风格。”朱二放下酒杯,不假思索地发出鄙视。“这段时间我算是看出来了,你早就对一朵姑娘动了心!你明知道我对她一往情深,可如今你却让我每夜在长宽各百尺的大床上翻来覆去无法成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