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主心里这么想的,但还是想确认一下,“姑娘,您昨儿说的修行——”
芸娘把手里的戏本递给他,“你看看这个本子。”
班主狐疑的接过,先看名字《牡丹亭还魂记》,看不出什么名堂来,只能慢慢地翻开戏班,然后一目十行的扫了一眼,然后他的目光凝滞了。
“这戏本——”班主嘀咕一句。
他忙把目光放到开头,这次精读起来,然后第一出戏的第一句就惊住了,“忙处抛人闲处住。百计思量,没个为欢处。白日消磨肠断句,世间只有情难诉。”
戏班主在梨园这行混了大半辈子了,品位还是有的。
他一下子就认识到,这是一个好本子,词句靡丽但不艳俗,文采斐然,一看就出自大家之手,可以说,光凭这文笔,他就知道这出戏精致,优雅,唯美,一动一静,一颦一笑,举手投足之间都入画一般。到时候唱出来的好听,听起来雅致,像个艺术品,绝对引人追捧,万人空巷都不算夸张。
没办法,在文人当道的世界,人们好的就是这一口。
可有文采的人,都去写诗了,谁让写戏呢,于是这等精致的戏本很少出现。
就是不知道这故事怎么样——
戏班主怕芸娘等级了,忙忍住放在案几上,洗手焚香,沐浴更衣,然后一日三读,细细品读,沉醉在其中一天不自拔的冲动,暴殄天物的心里疼的一目十行的往下扫。
待读到“梦到一园,梅花树下,立着个美人,不长不短,如送如迎。说道:“柳生,柳生,遇俺方有姻缘之分,发迹之期。”因此改名梦梅,春卿为字。正是:“梦短梦长俱是梦,年来年去是何年!”时,戏班主一怔。
这似乎是个关于梦的爱情故事。
不得不说,这很新颖,就跟从来没看过在网络小说,然后看到穿越,重生一样新奇。但又不至于太过于离经叛道,毕竟这年头唱戏的就跟陆白前世拍电视剧的一样,总要谈个恋爱,不谈个恋爱都不知道怎么唱下去。
就是不知道怎么个爱法。
班主迫不及待的继续往下翻,大概知道了梦中相爱,伤情而死,后来化为鬼魂,不止如何又幸福生活在一起的故事。
这下,班主的心彻底被勾起来了。
他恨不得现在把这戏本拿回家,好好的读一遍。
奈何不行,芸娘还在等着呢。
他只能万分不舍的把戏本放下。
芸娘见她放下了,瞥他一眼,“如何?”
班主早把修行之类的抛之脑后了。
这戏本文辞典雅,语言修理,关键故事还曲折新颖,令人肝肠寸断。
作为一个戏班主,他对戏也是痴迷的,他现在只有一门心思,就是把这本该死的好的不知道怎么说的,恨不得让他跳起来大呼三声好的戏本唱出来,让所有人领悟到这戏本的好。
再者说,他戏班子里的角儿,若不能修行的话,靠这一出戏也不枉此生了。
于是,班主毫不犹豫的决断道:“姑娘,我这戏班子就全须全尾的交给陆大人了!我只有一个奢求,就是让我们戏班子来唱这出戏。”
芸娘惊讶的看着他,心想他这决定怎么一下子下的干脆了。
不过,她也懒得节外生枝。
“好,那就这么定了。”她站起来,“让你的戏班子收拾好,争取见天入住酒庐。”
至于住处。
芸娘早把附近的一处不临河的院子买下来了,用于仆人和戏班子等居住。
班主应了,然后依依不舍的指了指戏本,“这戏本子——”
“这戏本只有一份,我让人抄写了交到你们手上,你们戏班子准备起来,争取在半个月后登台唱戏。另外——”
她郑重其事的叮嘱戏班主,“让你的人记住咯,以后陆大人就是你们的主子,不可有二心。若不然——”
她轻轻一笑,“昨日在楼船上,王长康的下场想必你也看到了。”
“明白,明白。”班主忙点头。
陆镇抚使的厉害,他是知晓的,他们的人只要不想死,绝不会有二心。
“那就好。”芸娘在威胁过后,又给一枚甜枣,“这出戏对你们而言也是一挑战。到时候,会有好几个戏班子同时开唱,你们谁有本事,到时候自会被我家大人收入门墙,到时候大人就会把这戏本子相搭配的修行之法传授给你们。”、
她点了点手里的戏本,“你也看到了,这戏本里有花神,有土地,有地府判官,有鬼卒,修行之法多得很,不比梨园的修行之法逊色。”
班主再次惊讶万分,“这,这戏本,当,当真可以修行?”
芸娘得意一笑,“那是自然。”
班主信了几分。
不为别的,就为这戏本子写的这么好。
他起身告辞,然后匆匆忙忙的去修整自己的戏班子,争取早日唱这本子。
芸娘送她走后,又让人去把昨日买的戏子叫过来——他们同样住在买下的院子中。
芸娘准备让他们也准备起来。
这可是陆白计划的第一步,不能出什么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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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白领着卫二等晏城调来的锦衣卫进入了南镇抚司。
方千户迎面迎过来,见到他身后的锦衣卫后,疑惑地问:“大人,这几位是——”
“给咱们南镇抚司添些人手,他们是我从晏城锦衣卫调来的好手。”陆白走进屋子,不等坐下就问道:“昨儿让你去红楼查的,关于关监司买官的路子,你问出什么没有?”
方千户扫卫二等锦衣卫一眼。
他知道,这些人估计就是陆白的亲信了。
“没,没有。”方千户摇头,“小翠姑娘说了,除了锦衣卫,还有西水关的几个小头目外,关监司没有领什么当官的去过她那儿。”
陆白觉得不一定是官员,或许是些掮客也是有可能的。
方千户这就为难了,“那就更难查起了,谁知道关监司请的那些人,究竟谁是掮客。”
陆白沉吟一番,觉得确实不好查,既然如此,那就只能从另一方面着手了。
“既然关监司这官职是买的,那么现在官职空缺了,是不是还要卖出去?”陆白笑了笑,他问方千户,“咱们前天查案,就已经告诉他们关监司失踪了吧?”
方千户点头,“是。”
“那这新监司差不多也快到岸了。”陆白倒一杯茶,“你去请他过来喝茶,咱们好好问一问这卖官的路子。”
正所谓一个萝卜一个坑,监司位子这坑,既然空出来了,原来的人肯定要卖出去。
方千户一脸为难,“大人,咱们是南镇抚司,请监司过来喝茶,不好吧,咱没那权利——”
“又不是让你抓他,请他过来喝茶,喝茶要什么权利?”陆白振振有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