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单纯还得看忘儿。
陆白有些庆幸,幸好不是让忘儿在这背景下长大的,他还是喜欢直来直去的忘儿。
他们很快下了楼。
戏班子的角儿们早已经下来了,站在门口处恭迎前来听戏的人。
王长康也在其中。
以他的身份本来不用来的,但这规矩是梨园行传下来的规矩,而梨园又依托于梨园行而存在,因此也谨守这规矩,依旧站在了角儿们之前。
不过,他是极骄傲的,因此对经过的人只是打招呼,若遇见相熟或投机的才会寒暄一两句,给予笑容。
王爷身份尊贵。
即便是八大派的掌门,在面子上还是要给皇家面子的,更何况弟子了。
因此在笑容满面的送走康王后,王长康又努力挤出笑容来朝洛王打个招呼,等看向陆白时,他脸上的笑容已经隐藏不见了,只剩下腮边肌肉抽抽,换回了陆白打的记忆。
他双眼射出愤恨的目光,继而想到了什么,微微的点下头,“陆大人。”
陆白点头回应一下,笑着说道:“戏不错,念白和唱词儿得了《牡丹亭》几分神韵。”
后面的人一听,抬起头看着陆白和王长康,等待着再看一场好戏。
陆白这么大的口气,他就不信王长康咽的下去。
怎料,王长康“嗯”了一声,“陆大人的《牡丹亭》开一派之先河,在念白唱词和曲儿上都独树一帜,《蝶梦记》能得几分神韵,已然了不得了。”
陆白意外的看王长康一眼。
他竟然想不到往长康这么坦诚,会当着众人的面承认陆白的《牡丹亭》了不得。
这让陆白在心里把王长康的地位抬高了一个台阶。
“嘿,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洛王惊讶的看着王长康。
这王长康在京城还是才子时,就是出了名的桀骜不驯,很少对人表达出敬佩,当年更是把许多戏班子的戏都挑毛病挑了个遍,就是梨园戏的毛病他都敢挑。
现在竟然对陆白表达出这样的敬佩,他觉得很不可思议。
王长康一笑,“洛王很惊讶?自从进入了梨园,我才知道写出一个好本子有多难,开创出一个流派更是难上加难。一名梨园修行者,必须诚于戏,好就好,坏就是坏,若在戏的好坏上都多加欺瞒,那他的修行绝对不会有长进的。”
洛王懂了。
王长康或许本事不行,但忠于戏,知道不行就努力练,但绝不会因为面子或者别的就去说违心的话。
这话说出来,洛王还挺佩服王长康的。
毕竟,夸别人容易,夸仇人就难了,尤其还是夸打过自己脸,还与自己有赌约的人。
陆白拱下手:“佩服!”
他听不大懂,因为他只能诚于面板,但他大受震撼。
他走了出去。
洛王也忙跟着拱下手,“走了出去。”
“陆大人——”王长康叫住陆白,“这可不意味着我输了,莫忘了,我们的赌约是戏本子可以修炼。”
王长康又加了一句,“若都能修炼的话,那就比谁修行的道更高明。”
他自信道:“我相信我不会输的,况且这只是我的第一出戏。”
王长康为了这次赌约,可是写了好几个本子的。
陆白点下头,“我知道,我会让你心服口服的。”
王长康表示期待。
出了聚贤阁以后,下人早把马车赶了过来,洛王送陆白回去。
洛王的马车挺不错的。
外面下着小雨,有一阵阵的寒气,里面却烧着炭火,温暖如春。
炭火炉上还放着一锅,锅里煮着一些时蔬和肉菜,差不多相当于大锅菜,但要比大锅菜香多了。
“舅舅,快尝尝。”他说着又不知从什么地方拿出一坛子酒。
他一面打开酒坛的泥封,一面说道:“这菜是我带你去的做私房菜河房,他们的厨子做的,这些菜乱炖在一起,吃起来却相得益彰,最适合晚上当宵夜了。”
这大半夜的,陆白还真有些饿了。
他接过一双筷子尝了尝,“的确不错。”
他抬头看洛王一眼,“你小子还挺会享受的,走到哪儿都忘不了吃。”
洛王哈哈一笑,“这打小落下的毛病,我娘说我打小缺奶,她又不敢让别人带我,所以就半饥半饱的长下来,就是那时候吃不饱,所以养成了我现在馋嘴的样子。”
他热乎乎的一口菜下去,“现在我只要热乎乎的吃一口菜,就觉得幸福,觉得心满意足。”
这话里别有深意啊。
陆白却不接他这茬,而是说道:“白大太监帮我弄了一御厨,改天去我那儿好好尝尝他烧的菜。”
洛王答应下来,“正好,我也想好好尝尝御厨烧的菜。”
陆白瞥他一眼,“你还吃得少了?”
洛王苦笑,“那不一样,我在宫内战战兢兢的,全部精力都用在怎么少挨父皇的骂了,怎么敢静下心好好品尝菜呢。”
他吹了吹筷子上一口菜冒的热气,“这美食也得分环境和心情。”
皇宫不适合吃饭。
马车慢悠悠的在街上走着,等到了酒庐前,一桌子菜也吃着差不多了。
陆白下了车,回到家中,不等回卧房,芸娘迎了上来,“公子,夫人在等书房等您呢。”
陆白本来都要准备歇着了,意兴阑珊的,陡然听到顾清欢还在等他,振了振精神,奇道:“婶娘怎么还没睡?”
芸娘看了看左右,没有回答,而是催促道:“公子快去吧。”
陆白明白了,这话不能让外人听到。
于是他吩咐一句让芸娘大盆水来,然后去了书房。
顾清欢果然没睡,正站在书桌前,挑灯练字,练的是他送给顾清欢的百花帖中的兰花帖。
陆白知道,在心乱的时候顾清欢会练这字帖,以稳住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