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琴古曲一云风,一月幽魂一夜空。
曲有终时堪可叹,斯人若去谁人钟?
“子洙姐姐,你醒啦?”
寂静的夜中,在一辆救护车里,一名女子在琴声刚起的时候,惊梦似的睁开了眼睛,“尹老师!”
她的声息虽然微弱,依然惊动了在她身边守护的女孩,女孩不由一阵惊喜。不过,她随后也听到了琴声,刚听不到几秒,脸色不由大变。
“子洙姐姐,你说这是那位尹老师在弹?他竟把《高山流水》弹得如此悲壮感伤,甚至,像是绝命之音?”
“你,听得出来?”救护手上的女子正是子洙。她也听出乐音有些不对,不像是老师平常的状态。
女孩正是元俪。她点点头,又侧耳听了一阵,不由惊呼出声。“不好,尹老师的确有死念。他以乐音倾泻心绪,向世间作别。乐音停时,怕就是他自绝的时刻。”
元俪转身,发现子洙眼中的生念也在断绝,“子洙姐姐,你放心去医院,尹老师那边我去。他心中纷繁无绪,有疑惑未解,他也在说服自己,因此乐曲也会循环往复。这样,就给了我们时间。姐姐,你到医院,一定要配合治疗,才会听到我带来的消息。记住,一切会大白于天下。而天道,绝不会放过一个作妖的坏人。”
元俪和孙沫下了车,顺着琴声来到了一幢楼下。抬头望,乐音随意飘摇,如月在云层中游走,若隐若现,却又不失轨迹。
楼顶上,一个人的手指抚过琴弦,创造的音符在夜空中跳跃,形成悠扬的旋律。忽然,琴声变得急促起来,节奏也变得激昂,似水流急湍,山露险峰,而人处危境。
随着旋律的变化,一个声音缓缓响起。这声音似乎是女孩的嗓音,童音未失,虽是突兀响起,却又融入琴音之中,不仅不显违和,反而和谐如为一体,密不可分。
“谢苍天,二人相遇山水间。你持古琴心意转,我知乐意水与山。高山巍峨水急湍,你我知音约期年。
问苍天,知深缘浅意难平。非我愆期负君约,天年不予梦难圆。你在墓前我墓内,你琴摔动我心弦。
叹苍天,古琴一拨绝音传。人已成灰琴已没,传奇不灭千古篇。若是知音以死谢,更惊天地泣鬼怜。”
一唱三叠,诗吟渐急,而琴声随之紧迫起来。此时,琴声已被诗吟牵引,呈急风骤雨之势。诗吟戛然而止,琴声却收势不住。只听空中一阵裂帛之声,琴弦应声而断。
抚琴的人手抚断弦久久不出声,后来才长叹一声,“也罢。阁下以诗引琴,,果然不凡。若是以前,我定会与你长谈,并引为此生知己。可惜此时,我已无此心。你来此地,原也是有缘之人,可我,已无结交之意。”
女孩也叹息,“尹老师,这是要与世间作别了?原来,让我子洙姐姐尊敬且仰慕的尹老师,其心竟如玻璃般脆弱。而我的子洙姐姐,虽也临绝境,还被人推入河中,但心依然是向生的。尹老师,您可知,这是为什么?因为子洙姐姐知道,只有活着,才有可能享受未来和期望。为国牺牲是无惧死亡,是勇敢,而自我了断是畏惧生命,是示弱。”
女孩又向前走了一步,“所以尹老师,太史公有言:死,有重于泰山,有轻于鸿毛。那么,尹老师想以死搏取身后之清誉,怕不能如愿吧?那些人,只想污名于你。你跳了下去,在他们看来,只是坐实了这件事。他们借题发挥,说你因愧疚而死,你无可辩驳,只好任由他们颠倒黑白搬弄是非。而子洙姐姐,你的爱徒,只好独自应对这舆论的旋涡。不过,这还不是他们的最终目的。”
抚琴的人一怔,“你说什么?他们还有什么目的?”
女孩抬头,望了望中天之月。浩月当空,射华如雪。“尹老师,他们处心积虑,设如此之局,怎么只会覆灭两人?你们师徒,虽然琴技超然,但若不是您所处之地特殊,怕也不会成为他们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