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明，压在汤府之上的那层黑云消散得无影无踪。

小院外昏睡过去的小厮婢女们逐渐转醒。

众人面面相觑，并未察觉到这次的守夜有什么差别，正常的起身去屋子里伺候小公子，却看见昨晚老爷招待的两位小客人正睡在门外，纷纷感到了诧异。

两人分别睡在垫了被褥的躺椅上，此刻睡得正香。

有婢女刚想上前喊人，脑海里却隐约回想起了一些昨晚的片段，原本守夜之事是他们来做，但昨晚老爷却指着这两位小客人说由他们来守，便是早晨也不要轻易入内。

“小翠，老爷昨天不是说让我们不要随意打扰么？快回来。”

有人伸手拉了婢女一下。

于是众人便没再上前，而是站在不远处静静等着屋内起床的动静，按照过去的经验来说，睡在小公子屋内的老爷一般这个时辰就该起了。

在小榻上睡了一夜的汤文觉确实是醒了。

汤文觉坐起来之后才发现脖子酸痛，伸手按着后颈转了两圈，脑海中蓦地浮现出昨晚的梦，昨晚他接连做了两个梦，一个噩梦，一个好梦。

后半夜还久违地梦到了小旭安然醒来……

余光瞥见桌上放着的山神泥像，他不禁愣了一下，心底不免浮起一点小小的期待，前面他要么失眠要么噩梦缠身，可在拿到这尊山神像之后却久违的睡了个好觉。

万一、万一山神庇佑小旭好转呢？

汤文觉连自己为何会后颈疼都没多加思索，下意识跑去对面去看躺在床上的儿子，这一看，立马就发现小旭面色红润，远胜昨日！

他惊喜地睁大了眼睛，真的好起来了？！

“汤大人，你不妨试着喊一喊他。”

这时，身后忽然响起一道清冽冷淡的嗓音。

屋门不知何时被打开了，纪淮双手背在身后，神色淡淡，浅色的眸子定定望着他。

汤文觉正欲动作，就听见他又道：“不过在此之前有件事要提醒大人，令郎始终没有醒来是因为被执念困在梦中，皆因大人你待他严苛、与他相处甚少，令郎期盼与你亲近。”

汤文觉闻言瞬间愣住。

只是纪淮并未给他详细询问的机会，说完这番话后便转身离开了，顺便为他关上了屋门。

“纪淮，他俩都醒来了？”

程淼淼迷迷糊糊地从薄被里钻出半个脑袋来，只露出了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刚醒的嗓音温温软软，话里话外透着股难言的亲近。

这些年她连名带姓喊他的次数越来越多。

想到了就喊一声哥，多数时间都是脱口而出的喊纪淮，刚认识时张口闭口都是纪淮哥哥，如今喊的次数是越来越少了。

纪淮唇角微翘，伸手在她头上揉了一把：“没大没小，喊哥。”

“不要，”程淼淼打了个哈欠，闷声应了句，“我就要喊纪淮纪淮纪淮纪淮，你马上都要去书院了，几个月才回来一次见面，我要叫个够本。”

纪淮不禁哑然失笑。

她这是心心念念着这件事呢，听起来怨念十足，一点也不情愿。

“我们想办法拖一拖到过年，叶婶肯定要留我在家过个冬对不对？你要是实在想我，我们还可以说服程叔他们在县里买间宅子，那不是又能天天见面了？”

想见面的法子多的是。

往返县城和小河村对他和淼淼还说再简单不过了，何须为此烦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