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电梯,他下意识地将脚步放慢了些。
但很快,他还是闻到了熟悉的香味——这股即使阔别了两个月,也仍旧没能消失在他脑海的味道。
他路过后又忍不住退了回来,看了眼原本装着监控,现在又已经拆掉了的地方,伸手敲了敲房门。
里面的人出来得很快,开门时还能听到对方有些含糊的声音:“不是给你配了钥匙了吗?”
松田阵平看起来像是刚洗过澡,身上只穿了件灰色的运动短裤,看起来皮肤都还透着水汽,脑袋上搭着毛巾胡乱地擦着,说话时连头也没抬。
柊吾从赤着的胸口一路看到纤细的脚踝,再从下扫回露在外面的小半张脸,牵着嘴角轻声道:“你要跟人合租我不反对,不过最好还是告诉我一声。”
几乎是立刻,还擦着头发的人抬起头来,乱翘的湿发吹散在脸上,让他没了平时的气势,反倒凸显出五官的清隽。
他愣愣地看着柊吾,像是卡了壳一样,好半天才突然将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扯下来,团成一团,不爽地说道:“这点礼仪不用你说我也知道,但我只是给朋友一把家里的钥匙,这并没有违反租房的规定吧?”
“你生气了?”柊吾看了眼被死死揪住的毛巾,有些疑惑地问。
“哈?”松田阵平看着他平静的脸,突然冷笑了一声,问:“你是来收租的吧?”
柊吾迟疑了一瞬,才点了点头。
这确实是他选择敲门时想出来的理由。
松田阵平却突然将门一关,隔了半分钟,才重新打开。
他将一整叠万円大钞拍在柊吾手里,“这是半年的房租,你之后不用每个月都来找我拿了。”
说完又是“砰”的一声,再度留给柊吾一道紧闭的房门。
柊吾看着手里带着很明显被用力捏过皱痕的钞票,又看了眼眼前的房门,垂着眼睫将手里的钞票揉成一团。
他心不在焉地洗过澡,顶着一头湿发躺在床上。
要说完全不知道松田阵平在气什么是假的。
在阿美利加的这段时间他有收到过一次松田阵平发来的短信,问他是不是不要这个月的房租了,他当时看戏看得正出神,只懒洋洋地回了一句“再说”。
隔得远的时候,他可以没心没肺地故作遗忘,但一旦回到这里,闻到那股香味之后,他又觉得这两个月的时间做了无用功。
刚刚看到松田阵平的那个瞬间,他甚至觉得自己可以试着忘记那些过去。
但他这样的人,跟警察在一起生活真的可以吗?
经过了上个世界十几年的冲刷,他身上已经留下了太多属于地下世界的痕迹,跟一个警察朝夕相处的话,对方真的接受得了他身上的黑暗吗?
尽管他总是说自己已经退休了,但只要眼下情况需要,他仍旧可以轻易地夺取人命,跟罪犯一样在人流涌动的地方安装炸弹,甚至要毁灭这个国家他也只会思考该怎么做,而不是犹豫应不应该做。
他是一条随时可能伤人的恶龙,对方却是屠龙的勇士。
柊吾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在往后的日子都心甘情愿地戴好枷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