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界里的所有食肉或者杂食动物,都有可能出现同类相食的情况。自然,同类或者同类的尸体在关键时刻会成为非常出色的蛋白质来源。不过越是具有社会性的动物,就越少将同类视为猎物追捕,大家都恪守着某条底线。
人类社会上,自然也曾经出现过大量同类相食的情形,不过一般发生在饥荒之中,也会有少许权贵或者疯子认为,吞食同类是有趣的事情。而在某些灾难,比如海难或者雪崩中,也会有人为了活下去而食用同类的尸体。
源长录知道这些事情的存在,却从未想过它们会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这不是什么掩耳盗铃,正常人都很难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但它就是发生了。一旦发生就令人无法忽略,无法忍受,就像是一把贯穿眼瞳和心灵的刀一样。
不去思考的话,就不会感觉到痛苦了——但是思考无法停止。
金钱和权力实际上已经将人类异化成了不同的两个种族,一个永远无法想象另一个的生活。他们所处的环境是隔离的,所接受的教育是隔离的,经历的事物是隔离的,最后这说不定又会逐渐变成一种生殖隔离。
人在吃人。
人在饲养着人类,这种饲养比饲养畜牲来说显得令人憎恶。因为人不会给鸡摆放画像,告诉它们在下蛋的时候要感恩。人不会告诉养的猪,只有好猪才会上天堂。最重要的是……
如果说养了一只猫很长时间,那这只猫在死掉的时候,人会感觉到不忍心。其他的动物也有相同的道理。有时候即便知道饲养它是为了吃肉,在长期的相处之下以后会产生同情的情绪。
但是,饲养着那些孩子的人,并没有产生任何同情的情绪。
即使有着相同的外貌,即使可以沟通,即使……
人,在吃人。
被关到地牢的时候,信号屏蔽就没有那么强的作用了,毕竟屏蔽是为了把里面和外面隔绝开来,而不是让里面的人无法沟通。
源长录可以看到工作间,就像是一个正常的厨房一样,甚至比起一般的厨房更加干净。一面幕墙是玻璃做成的,外面摆放着沙发和桌子,可以让客人看到宰杀的过程。
越是了解,他就越是想要呕吐。
他在地牢里思考着,越是痛苦,就越必须要维持思考。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如果他都不去思考的话,下一个人就更不可能得出答案了。
因为他不会死。
这是他最大的,也是唯一的优势。
他将手覆盖在眼睛之上,这样可以让他的心绪变得平静一些。在他把眼睛交给琴酒的时候,他想到的是自己的双眼可以帮助琴酒。但现在需要帮助的是他,只有想到琴酒的时候,他才能够感到安心。
通讯暂时被切断了,但他依旧可以感觉到琴酒正在健康的活着。他模仿着琴酒的语气,在地牢中对自己说——那就去做。
大概过了几个小时,地牢的门又一次打开了,银朱被神父丢了进来。他看到盘腿坐着的源长录,就像是想要上来嘲笑,但仔细思索之后还是没有太靠近他,这大概是某种心理阴影。
其实源长录不记得自己见过神父了,但是神父这种畏畏缩缩的模样还是让他觉得有点眼熟。他皱起眉头看过去:“我是不是以前见过你?”
“啊,托你的福……”神父咬牙切齿地说,“你他妈为什么会有霰弹枪!你不是警察吗?”
源长录还是觉得他的样子让自己想不起来,但这是一个不错的机会。于是源长录开口了:“我的记忆有点混乱,记不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我以前会用霰弹枪吗?”
神父噤声了,他突然想到源长录现在已经被人洗脑,对自己过去的记忆说不定也会非常模糊。既然如此,他的表现也就有点搞笑了。但现在看来源长录比他更惨,他就是没有钱,源长录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之后就连生命都会被剥夺。
于是他露出了嘲笑的表情。
“当然会了,警察先生,你可是一个不得了的家伙呢!直到现在,我身上的伤口还在因为你疼个不停呢……哈哈,要不是因为大人们说要让你保持完整,我非得要你也明白那种痛苦不可!”
“你把孩子吓到了。”源长录说,他看向银朱,脸上有着胎记的孩子已经醒来了,正用着不可思议的眼神看向神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