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假了,又蹬三轮车去大石桥卖旧书。
离开矿山死亡的压力,感觉空气里都是甜的。
闲时去看看爸,爸正轰院子里的鸡。
妈妈精神好了些,给我看腿上生的疔疮。
爸爸看了看我,突然说:”别老在家打麻将。”
我嘻笑:“我不怎么玩。玉春和几个妇女总在我家玩。打的小,五毛一块的。”
爸说:“不是大小,不能玩。”
我看着爸爸,内心一阵酸楚,想:你要是没出事,好好的。我们谁敢玩?你现在管得了谁?也只能说一说了。
女儿上一年级了,喜欢画画。习惯是爱花钱,喜欢自言自语。
曾经想有了三万元钱就再要一个孩子,无论男女,让女儿也好有个伴。
可是九九年,女儿快十岁了,我家只有几千元钱。
酒入愁肠的时候,突然想,管他呢,许是孩子拖累我,还许是我借了孩子的光,我那么喜欢孩子,就再要一个孩子吧。
妻子拿出大队送来的生育指标,问我:“要不要?”
我说:“要。我爷爷生了五个孩子,我爸爸生了四个孩子。我生两个也不算多。咱家现在属于三缺一,再生一个,赶上阴天下雨一家人正好打麻将。”
话是这么说,养一个孩子也不是容易的。
富贵人家都有不要孩子的,何况我家生活这么拮据。
有人预测九九以后三年会发生大灾难。对于我来说,预言成真了。
这天因为风大,没有去卖书,在家看妻子她们打麻将。
妹妹突然气喘吁吁地跑来,说:“大哥,你快点出来。”
我急忙出去,妹妹说:“我爸昏倒了,我也弄不动。”
我跑到爸爸家,爸爸昏迷在厕所,正由妹妹的男朋友柳杰扶着。
我们把爸爸抬进屋,爸爸呕吐,昏迷。
我大声叫他:“爸!爸!“
他:“嗯?”
有了些许回应,但又陷入昏迷。
刘大夫来看了看说:“你爸很严重,赶紧送医院。”
到医院,大夫说是脑组织出血,脑散,偏移。
手术结果是当场死亡,长期植物人。
我说:“做手术吧。植物人也行,有这个人就行。”
主任说:“那就做吧。给家属一个交代。”
爸爸手术后在病床上打呼噜。
他的脚心有感觉,我一挠,他就像孩子一样开心地笑了。
午夜之后。
爸吐黑血。
医生说并发性胃溃疡。用皮管向胃里送止血药没有成功,我绝望地想:爸爸可能过不去这一关了。
凌晨,我和老叔,医生轮流给爸爸做掌上压。
当医生摇手示意我们时,我知道,爸爸已经走了。
我们的父子缘分真正的烟消云散了。
在我少年,青年的时候,经常可以看到一条标语:奔向2000年,实现四个现代化。
那时觉得2000年很遥远,想到局时我已三十多岁了,真是不敢想像。
2000年还是不紧不慢的到了。
这年的二月八日,是爸爸的去世周年。
我们兄弟和妹妹,二姑,老叔来到爸的坟前。
二姑放声哭叫自己的哥哥,我扶起二姑,却没有落泪。
二弟在家里准备了饭菜,爱喝酒的老叔没有多喝,我却喝得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