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风这一趟南城之行走的很快。
他们从京城出发,路过了崎岖不平的大山,刚开始百姓的景况还算不错,之后随着往后走,路边冻死的尸体越来越多。
林风把眼神从一个被冻死的婴儿尸体上移开,从一旁拿起一张破布,给婴儿赤裸的身体盖上。
“这种冻死的小婴儿,到处都是。”一个留着长须的中年男人裹着厚棉衣,站在林风身边沉默的看了孩子半晌。
“姜大人,你之前也看到过吗?”林风转身往帐篷那里走去,不再关注身后冰冷僵硬的小尸体。
姜海是姜若水的父亲,目前官任工部侍郎,也是在最后被君霖一剑封喉的倒霉蛋。
他官居侍郎,在陆经年三元及第之前就引进过他,所以陆经年和姜海的关系一向不错,也知道这是个清正廉洁的好官,算是老鼠屎里难得的珍珠。
这一次南城断炊之行,陆经年为了赈灾物资不被贪污,专门委托姜海随行。
姜海叹息一声,语气怅然:“殿下,臣当年是从地方官升上京城的,每当冬日时节,这种小孩老人的尸体都一样的多。”
林风皱眉听着这句话,下意识问:“陆经年也见到过吗?”
姜海一怔,似乎没想到他突然提及陆经年,可是想起之前莫名被鸽的那天,好像明白了什么。
“那陆大人比下官只见多,不见少。”
姜海笑了笑:“下官当初第一次见丞相,那时候可久远着呢。才多大的年纪,小小的一团,正经的给人行礼问安,我夫人爱得不得了。”
小小五岁的陆经年,小大人的模样,穿着红色祥云锦衣,矮矮软软,站在地上鼓囊成了一小团,小胳膊小腿都看不见。
给姜海恭敬的行礼,小脸紧绷绷,姜夫人爱到心坎上,还给他看自己刚生几月的小宝宝,可着法的逗人笑一下。
陆经年就是不肯笑,离开的时候走路不太稳当摔在了地上,红着眼睛委屈瘪嘴站起来,疼成什么样了都不愿意哭一声。
后来……
“后来陆家被满门抄斩,丞相大人侥幸逃了出来,被追杀重伤,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才逃出生天,又在农家养了很多年,这才上了京城。”
提到这个,姜海心疼的叹息一声。
如果不是皇帝昏庸,宦官干政,奸臣污蔑,陆经年本该是风华正茂、意气风发的天之骄子,这般完美无缺的心性,品格,摊上这个朝代真是委屈了。
就连当官之后,因为长得过于清俊秀丽差点被一些有龙阳之好的官员占便宜,之后又被皇帝觊觎,受了不知道多少委屈才爬上丞相之位。
林风碾了碾手指,发出咔吧的脆响。
002抖了抖小身子,怯怯问:“你怎么一副杀人的表情?”
林风面色自然,还笑了一下:“有吗?”
002:“……”
有,而且那种压迫感更强了。
“真没什么。”林风笑着摸了摸它。
正当002以为自己感觉错了,想要松口气之际,就听到林风笑容自然,面色不变的问:“皇帝能杀吗?”
002:“……???”
你就是在生气吧?!!
本来002以为林风的气就是一时的,很快就会恢复理智,毕竟它手底下这条咸鱼一向是精致的利己主义者,从来都是自私自利,不肯多管别人一时半刻。
这种“以为”在夜晚看到林风偷溜出帐篷时被打碎成了渣渣。
002震惊问:“你要去干嘛?”
林风卷着自己的袖口,长睫弯起一个优美的弧度,对002笑得眉眼弯弯:“去报个仇。”
002:“……报什么仇?”
“老婆被欺负了,我去报仇给他出个气。”
林风把自己的长发梳起,漂亮的凤眼一片凉薄冷讽,嗤笑一声道:“妈的,心情真不爽。”
这种不爽,在他仔细研究完原剧情,知道陆经年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委屈之后达到了顶点。
他把002放到自己的怀里,脚步一点消失在夜色中,寒风刺骨的刀刃刮在脸上,林风身轻如燕,在茫茫夜色里快速奔走。
002惊到了:“你要去哪儿?京城吗?”
“不止是京城。”林风冷冰冰道,“当初见死不救的县令,把陆经年推下水的大夫儿子,欺辱陆经年是孤儿而污蔑偷窃的同窗,给陆经年下药强逼未果的官员……”
“多着呢,今夜有的忙了。”
002看他充斥强烈杀意的眼神,心里咯噔跳了两下。
完蛋了……
林风的精神状态本来就不太稳定,之前万事不放心上,能让他魔怔的东西就很少,现在多了陆经年一个软肋,走火入魔的概率可比以前大多了。
002赶忙提醒他:“你还清醒着吗?要不还是回去吧,当以前那个咸鱼也行,你别突然支棱起来啊,这这这……”
这太吓人了啊!!!
林风是002手底下最懒散的,也是最没心没肺的一个灵魂,他的性格不太稳定,生前受得打击太大,导致精神状况也不太好。
可是他谁也不在乎,谁也不放在心上,所以相安无事的在时空局过了几百年,现在把陆经年当成了老婆,这发疯的次数绝对少不了。
“我很冷静,也很清醒。”林风平静道,“只是想杀几个人而已。”
002:“……”
麻麻……哦不,001,救命啊!!
夜色越来越深,天空久违的下起了小雪,随后雪粒成了鹅毛大雪,朵朵飘下。
陆经年看着窗外的白色,裹着林风之前给他披过的的貂裘,怔怔的伸出手去接住了一朵轻飘的雪花。
雪花在手心融化,嘀嗒成水珠落下。
陆经年看着被打湿的手掌,嘴角苦涩的扯起一个笑容,随后长叹一声,在刮着寒风的窗口坐下。
这是他第一次尝到什么叫做相思,心被虫蚁啃噬,睡不稳,吃不下,只能坐在窗边看着大雪纷飞,寒风吹着身体,带去温度剩下寒冷。
陆经年也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他翻来覆去睡不着。想的都是昨天一整天在床上的厮混,他第一次体会到被牢牢占有的感觉,护在宽厚温暖的怀里受不住风寒,冰凉的手脚都被贴心捂暖。
可能是体会到温暖,之前的日子就显得难忍,他今天晚上失眠,一直到现在都睡不着觉。
陆经年左手撑着下巴,静静的看着飘雪,想着可能正在呼呼大睡的林风,指尖有些无奈的点了点脸颊。
他在犯相思病,另一个主人公可能体会不到他这种心情,现在大概率正在帐篷里睡的正香,也不知道睡前会不会想一想他。
陆经年心想,林风被他强迫着发生关系,就算之后妥协也不会有太深感情,别说想一下他了,不讨厌他都是万幸。
这种落寞的想法,被一道喘着粗气的男音给打断。
“你……你大晚上……干嘛不睡觉……”
陆经年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差点以为自己相思都魔怔了,居然听到幻音。
直到窗沿被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抓住,林风从窗边跃进来,一把抱住在发愣看着他的陆经年。
陆相大人睁大双眼,不敢置信道:“林风……”
林风脸上还沾着血,在俊美的脸上呈现喷射状,身上也鲜血淋漓的,另一只手里提着麻袋。
他低下头和陆经年额头碰额头,边笑边喘:“啊,怎么了?”
陆经年赶紧把他推开,想要去看他身上:“怎么这么多血!你有没有受伤?”
林风顺着他的力道转了一圈,张开胳膊笑道:“没受伤,血都是别人的,你男人厉害着呢。”
陆经年确实没发现他受伤,提起的心放下,拿拳头锤了他一下:“你去做什么了?为什么会回来?”
林风尴尬的把他抱怀里,把麻袋扔在地上,突如其来的纯情让他说话磕绊:“……我没想来打扰你……以为你睡了,就想看一眼来着……”
他来这里的想法挺单纯的,就是想看看陆经年,如果睡觉不老实他还能给盖一下被子,结果陆经年根本没睡。
陆经年心一动:“你是来看我的?”
林风点头:“来丞相府是来看你的,还去了其他地方,想给你送个礼物。”
陆经年看他一身鲜血,抿唇问:“什么礼物?”
林风乐出声,伸手把窗户关上,然后带着陆经年坐在地上,献宝一样的把麻袋递给了他。
“喏!礼物!”
陆经年看着麻袋底部还滴着鲜血的礼物,陷入了微妙的沉默。
林风看他不打开,以为他嫌弃这个麻袋脏,就自告奋勇道:“我来打开,这个东西太脏了。”
说完,将它一把扯来,冲鼻的血腥味让陆经年表情僵硬。
林风让他看:“猜猜里面的手指头都属于谁?”
陆经年:“……”
林风说:“我知道你猜不出来,我来一个一个告诉你。”
“这是那个大夫儿子的,这是欺辱你的那五个同窗的,这是推你下水的,这是给你下药的官员的,这是给你使绊子让你差点得罪皇帝的……”
陆经年打断了他,手指不受控制的开始颤抖:“……你,你杀了他们?”
林风偏头看他,笑得眉眼弯弯,脸上的血迹已经干涸,在烛火映照之下莫名显得残酷薄情。
他笑着说:“是啊,都死了。”
陆经年愣神的看他。
他好像在这个夜晚知道了心上人不一样的面目,不是平常吊儿郎当的纨绔模样,也不是疼他时温柔体贴的样子。
现在的林风,很病态,很残忍,有一种扭曲的疯狂感。
林风看他愣着不说话,以为他不喜欢这种脏兮兮的礼物,把麻袋又系上扔到了一旁,凑过去捧住陆经年的脸,低头温柔的吻了一下。
“怎么了,老婆?”
陆经年喉咙发涩,良久才道:“没什么。”
只是他好像更了解林风了,从一层层伪装之下,看到了最核心的林风,可是爱意没有丝毫消减,仍然为他疯狂心动。
陆经年看着窗角的麻袋,把自己埋进了男人的怀里,低声道:“我不喜欢那个,太脏了。”
林风毫不犹豫的就要起身:“我给你扔了,都是垃圾没什么好看的。”
看着提溜着麻袋远去的背影,陆经年松了口气。
很快林风就跑了回来,身上的血腥味很冲鼻,赶紧跑着进浴堂里给自己洗身子,洗得香喷喷,干干净净的,这才披上衣服躺到床上。
他抱着陆经年,把他冰凉的手脚伸到自己身上,用滚烫的体温给他暖着。
“怎么样?还冷不冷了?”
陆经年抱着这具熟悉的肉体,摇了摇头:“不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