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不好意思啊，让你白跑这一趟。”顾晓姿有点不好意思，人家大忙忙，还过来跟你一起上门评估，结果空欢喜了一场。

王力倒没什么，把资料往后车座一放，公事公办问道：“还有几家？”

“还有…还有，哦，还有三家，这三家我提前去看过了，里面有一位老人属于半自理，其他两个一个是植物人状态，另外一个完全不能自理，有挺厉害的尘肺病。”

王力点头表示知道了，他让顾晓姿上车，“那就快点吧，我下午还有个会要开，抓紧评估完了，我好回去准备一下。”

顾晓姿不敢耽误，上了车，报了地址，车子就消失在这个小区里。

天刚擦黑，顾晓姿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养老院，她顾不上李萍探究的眼神，直接瘫在椅子上一动也不想动。

“怎么了？跑马拉松去了？”李萍没忍住打趣她。

“比跑马拉松还累人。”顾晓姿咕咚咕咚灌了一肚子水才勉强提起点精神：“我跟着王力一口气跑了三家，这三家都是老小区，没有电梯，我们俩个是挨个爬上去的，而且还有两个都住在六楼，进他们家时，我都以为我自己差点过去了。好在，结果还行，都评估过了，家属也签了合同…”

“那你在这里愁什么？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多好的事，这刚开业没多久，名声就打出去不说，还收获了这么多人脉。”

顾晓姿幽怨的看了她一眼：“你知道什么，下午王力回去开会，我为了提现咱们居家护理的好处来，又亲自跑到这三家，挨个做了一个来小时服务。”

“………”李萍嘴成了o型。

“第一家老人卧床，喉咙处插着气管，我演示了一遍正确更换套管的流程，并且还给老人吸痰，又观察尿液变化告诉他们什么情况下需要冲管。第二家老人半自理，家住六楼，也下不了楼，就天天在家里推着助行器在锻炼身体，就两口子在家，我拿着咱医院里的艾灸条给他做了熏艾，推拿，还有足疗，我几乎把我所有能用上的力气还有知识都用在了这里，就差给他们来个现场大讲解，最后一家…”

顾晓姿缓了一口气才继续说：“他们家也是在六楼，我爬上去时没敲开门，又打电话给的家属，结果人家在超市买东西没回来…”

“那你直接回来就是了，还在那待着干嘛？”

顾晓姿哭丧着脸，“你当我不想回，我刚跟她说在门口等着，电话还没挂，那家属就通知我去xx超市里找她，让我去帮她拿东西。”

“…那你去了？”

“当然去了。”人家都提出要求来了，顾晓姿哪有不去的理由，她要是有任何不想去的理由，对方就搬出一套莫名其妙的理论来。

比方说“啊，我刚在你家签约完，你们就不听我指挥了是吧，签的时候说的天花乱坠，什么活都帮着干，还能做饭打扫卫生，又是陪着出门散步买东西，我看都是狗屁。”

还有更过分的，顾晓姿就是脾气好，没当场在超市里跟那个家属翻脸，以至于回到养老院，她心里还愤愤不平，想起家属说的那些话就气人。

“你知道那家属说什么吗？她说我们就是些免费保姆，活该给她们干活，也就是伺候那些半死不拉活的人，才能体现出我们的价值。你说这些人说话怎么这么没素质，我们就活该给他们伺候，活该受这气是吗？要不是因为我居家刚做起来，需要这些人在补充人数，像这样的人我是连签都不签。”

顾晓姿的忿忿不平倒没让李萍有什么感想，她才接触了多少人，看了几个人嘴角，就说出这样的话来。像她李萍，干了这么多年养老，别说这样人，更过分，更恶心的人都碰到过，要么现在她们为什么在每个老人来住时都要签一份《不能遗弃老人》合同，还要交押金。

每一个离谱的政策后面，都有一些离谱的故事。

“今晚我在这里吧，李萍，你加了好几个晚上了，回去歇歇吧。”

李萍惊讶：“你不累吗？要不还是我在这里吧。”

顾晓姿摇头：“累啊，怎么不累，可是累让我充实，没事，你走行了，有我在这，放心吧。” 「“你说这个啊，没办法啊，我也不想给她插，可她现在也不知怎么了，到处尿尿，有天没看着她，转眼功夫蹲床上给我尿了一床，你说气不气人！小孩子尿个床还能理解了，这么老大人了，你是不知道，她尿完了还朝我嘿嘿笑，你说我能怎么办？又把下面些褥子拿去洗了，晒了，把我好一顿累。这给她插上个尿管还省心，省得到处尿完了以后还要跟在屁股后面收拾，你看我给她绑着手，她才不老实呢，看不见就想办法把尿管扯出来，都好几回了，每回都要请人过来再重新插，费事又费钱，折腾死了。”

床上的张木兰听不懂她女儿话里说什么，她脑子里已经没有清醒可言，理智都被病魔浸透，现在连三岁小孩的智商都不如，只知道张着嘴嘿嘿笑，一会又骂骂咧咧，好像在场所有人都是她的仇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