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离其实可能已经不会回来了。
只是人活着,总归是需要些盼头的,人也不例外。
所以岁念继续日复一日,自欺欺人地守着那颗不会动的魂珠。
……
又是好久好久之后。
天界多了许多新神,阿福夫妻再准备生第十胎。
在那之前,它们已经生了二十八个孩子。
孩子里有像阿福的,有像阿福心上人的。
却全都是男犬。
要是第十胎还没有女儿,阿福搞不好真的会自闭。
阿福忙着造幼崽时,新生的小位面也越来越多。
偶尔也有能量不足的老位面逐渐崩塌。
岁念越发不爱动了。
虽说神的容貌不会改变,她的身体依旧定格在最明媚的年龄段。
可灵魂已经老了。
她见过的东西实在太多,沧海桑田,斗转星移,以及无数人的一生。
北殿还放着那颗魂珠。
偶尔,祂会进入她的梦。
接着明里暗里地暗示她,让她不要太过沉溺于执念。
就连祂都来劝她。
要她放弃执念,要她放弃朝离。
可她偏偏不愿。
她依旧小心翼翼地护着那颗没有半点反应的魂珠,比护自己的眼珠子护得都紧。
……
“你啊……何必如此呢?”
祂再次入了她的梦。
这几年里,祂来找她的次数越发频繁。
两人已经很熟了。
有时候,祂也会坐下,如老友般同她攀谈。
“你这是何必呢?”
祂说。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这么久了,我都不抱期待了。”
岁念垂着眼。
面无表情地反驳道:“你别乱说,他才没死。”
祂心累叹气。
碎碎念的吐槽道:“这都多久了,你还不打算放弃吗?”
岁念没回答。
只是她想,朝离等了她足足亿万年。
那么理所应当的,她也该等他亿万年。
若是亿万年后,他还是不愿回来见她,那她就……
算了。
以后的事,就等以后再说吧。
……
时间慢悠悠地悄然而过。
作为在天牢里被关了近亿万年的前煞神,岁念是很擅长忍耐孤独的。
不过眨眼间,亿万年之期已到。
可那盒子里的魂珠,却依旧没有半点反应,如同死物一般。
“朝离……”
鲜少有情绪波动的岁念,终于在那一天哭出了声。
问:“你就真的那么不想见我吗?”
罐子里的魂珠没动。
只是在眼泪滴落魂珠的那一刹那,魂珠表面缓缓划过了一抹淡色光泽。
但这一点岁念没有察觉。
她抱着那罐子,眼眶越发红。
泪珠落入罐子中,形成了浅浅的水层。
不知过了多久,岁念止住泣意。
小声嘟囔道:“算了,你应该是不想见我的。”
如果想见……
就不会在她这么思念他的情况下,依旧不回来见她。
她不生气。
因为朝离曾为她做了许多。
百世的轮回,亿万年的等待,精心布局的让位。
他或许是累了。
又或许是不想见她了。
但这样也好。
叹了口气,岁念回到房间,翻找出朝离曾经送过她的礼物,和朝离的贴身物品。
朝离死得太过彻底。
没有留下魂魄,没有留下躯体。
唯独留在这世间的,也只有她体内的那根骨头,和一些身外之物。
岁念将那些衣物收拾好,并将那颗由骨头融成的魂珠放在其中。
她想去把朝离埋起来。
想为朝离下葬立碑,为朝离留下一点曾存在过的痕迹的同时。
她也想埋葬自己的过去。
只是那天夜里,明明下定决心挥别过往的她,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最后,岁念睁开眼。
抚摸着装着魂珠的玻璃罐子道:“朝离,我想你了。”
对面没有回应。
岁念默默将罐子抱在怀中,小声道:“我真的真的非常思念你。”
每时每刻,每分每秒。
就连做梦,也大多是有关过去的梦。
她在梦里回忆过去,回忆她与朝离的轮回百世。
其实她与朝离在一起时,下场大多不会很好。
最开始,她因心软而死。
后来,朝离为帮她复活的那轮回百世,又每一世都枉死。
再后来,他们好不容易再见。
可她忘了朝离。
是朝离步步谋划,才有了他们的再次相见。
可最终。
他们还是错过了。
想着想着,岁念合上眼。
这亿万年来积攒的疲惫在这一刻抵达巅峰。
她昏昏沉沉地睡去。
恍惚间,眼尾一凉,似是有人用微凉的指腹抚过她的眼尾,无奈地叹了一声。
她还闻到了极其熟悉的香味。
是谁呢?
到底是谁呢?
须臾,岁念猛地睁开眼。
太阳初升,轻风微拂。
有微凉的发丝落在肩颈处,溅起一阵痒意。
淡色的发丝接近透明。
岁念怔怔地抬起头时,正对上一双浅灰色的眼。
那人看着她。
眼底藏着的,是从未变过的温和情意。
“醒了?”
那人轻笑着开口,嗓音温和。
岁念神色恍惚,一度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可那人的气息和空气间的凉意又不似是在做梦。
“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积蓄已久的委屈在这一刻爆发,他抱着那人哭了起来。
那人轻抚着她的脊背。
故意叹道:“本来是要再晚几日才能回来的,可架不住有人想我想的都哭了。”
岁念瞬间止住眼泪。
嘴硬道:“我没哭。”
那人故意逗她。
“要是没人哭,我可就回去了。”
明知只是句玩笑话,她却还是牢牢圈住了那人的脖颈。
“不许走。”
那人笑了笑。
纵容道:“好,听念念的,不走。”
岁念抿了抿唇。
又不确定问:“是真不走还是在哄我?”
那人道。
“自然是真不走了。”
近亿万年的时光,他终于再次见到了他的爱人。
又怎么可能舍得放手呢?
这世间的一切有太多坎坷,太多不如意。
但所幸。
他们最终还是走到了一起。
【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