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昏昏沉沉的月光和时不时吹来的凉风,冷离尘亲自将冷燃城送回了昭阳殿,幽兰服侍着冷燃城喝完了安神茶,回想起今日之事不由得感叹道:“今日多亏了公主机智,才没让那个灵雨郡主占了上风。”
冷燃城喝过安神茶后用帕子擦了擦嘴,随后道:“她如此嚣张,不过是仗着父皇的气焰而已。”
她将帕子递给幽兰:“不必想得太多,其他的事情本公主自行处理就好,你且退下。”
幽兰原本还有疑惑,但听冷燃城这样说也只好退下了,而当她走后冷燃城微微侧着头看着身后暗处的那团阴影:“你还想藏多久?”
一如既往的出场惯例,一抹鬼畜的身影从阴影中缓缓走了出来,华沙勾唇幽幽一笑道:“居然被发现了,城儿真是愈发精进了。”
虽说之前他偷偷藏在这里时也被冷燃城发现过,不过那都是他藏了许久之后才被发现的,毕竟他的功力实在是深厚,往日里冷燃城能有所感知已经是十分优秀了,可今日他才来一会,总共才听了不到一炷香的墙角就被“逮”了个正着,看来这丫头是越来越不好糊弄了。
冷燃城坐在梳妆台前一点点取下头上的钗环,漫不经心道:“不是我精进,你这么大个人站在那里,我想不知道都不行。”
她的面容本就是绝美的,往日里一袭素衣的她是那样的清新脱俗,只是简简单单的往那一站便足以让人感到缭绕的仙气,由于今日是她的生辰,按道理来说理应隆重打扮一番,要不怎么说她美得实在过分,沉重繁琐的钗环并没有为她带来一丝一毫的俗气,反而将她修饰的精致无比,甚至打开了她的另一种风情。
正准备取下第二支钗环,华沙忽然止住了她的动作,冷燃城回眸疑惑的看着他,而华沙只是轻道:“你只管坐好。”
说罢竟然抬手亲自帮冷燃城取下头上的发钗,他的动作细密温柔,生怕勾到发丝而弄疼了冷燃城,冷燃城几乎被半包在怀里,突如其来的细腻让她愣在了原处,这个大魔头居然肯放下身段帮自己脱簪挽发?而且还是自愿的?
终于她忍不住道:“还是我自……”
然而还不等冷燃城说完,华沙已经打断道:“别出声。”
冷燃城被华沙堵的不知该说什么,只是老老实实的坐在那里,透过镜子呆呆的看着身后正在为自己卸去钗环的华沙,她今日她的发饰实在繁重,就算是幽兰做惯了这些事情也要花费许久,可华沙却很有耐心,透过镜子看着华沙的面容,甚至还夹杂着些许愉悦。
“听闻冷成殇今日刻意为难你了。”
冷燃城原本不自觉的沉迷着,闻言微微挑了挑眉:“嗯,不是什么大事,早就习惯了。”
“为了那样一个女人损坏九弦琴,不会觉得亏吗?”
方才宴会间九弦琴忽然断弦,旁人都以为是冷灵雨配不上这把琴,所以九弦琴才断弦而毁,即便有人也怀疑是不是有人在琴弦上动了手脚,可是经过一番检验,琴弦上根本没有被提前割断的痕迹,所以也就没有人去追究什么。
不过明眼人都知道这明显是冷燃城的手笔,本来他们宫中的这些事华沙是不屑去管的,只是冷燃城不是个暴殄天物的人,她根本不会为了区区冷灵雨去牺牲一件圣物,这里面一定有故事。
果然冷燃城的目光闪了闪,清澈的双眸中蒙上了几分阴寒:“我本就恨透了九弦琴,若不是它,我也不会失去长姐。”
最后一根发钗取下,三千青丝顺势披散在肩头,她的发本就乌黑亮丽,只是随意披在肩头就已然十分温柔,不过华沙并没有放手,而是继续为冷燃城挽着往日就寝时的发髻。
“九弦琴与你失踪的长姐有关系?”
华沙原本只是好奇追问,可谁知冷燃城的目光却愈发阴沉了起来:“当年北宁的人来和亲,父皇原本还有些顾虑,可就是因为北宁供奉了这把九弦琴,父皇居然任他们用此琴换走了长姐,长姐用此琴弹奏一曲后就被迫远嫁,所以后来她才会逃亲失踪,若无此琴,也不会生出这些事端。”
一把琴换走一位亲女儿,这样的事情怕是也只有冷成殇能做得出来。也难怪冷燃城恨透了这把琴,一直以来她的长姐都是十分疼爱她的,可就是因为这把琴才让她的长姐至今都不知所踪。
可华沙闻言却不易察觉的摇了摇头,正巧挽好最后一缕秀发:“可你忘了九弦琴乃是西域巫师所铸,你毁坏它,就不怕会伤及自身?”
“区区琴弦,何以伤我……”
谁知还不等她的话说完,一阵头晕的感觉忽然涌了上来,冷燃城整个身子微微一晃,好在被华沙及时拉住才没有倒下去,只见华沙一脸打趣的说道:“你看,这把琴本就带有魔性,你毁坏了它确实不可惜,只是难免血凤会闹你一阵子,不过好在你那个懂你的皇兄给你寻了件宝物,才让你躲过这次血凤的发作。”
说着他从怀里拿出一颗凝血丹给冷燃城吃下,其实这把九弦琴之所以富有魔性,是因为在打造的时候曾用孤魂祭琴,以此令九弦琴带上了阴暗之灵,这样阴暗的东西其实不留也罢,但当九弦琴被破坏,孤魂便会从琴身挣脱而出,难免会引起血凤的共鸣,不过好在冷离尘送了一颗宝珠,及时抵挡了九弦琴的魔性。
看冷燃城的神色有所恢复,华沙继续道:“总之那颗珠子于你有益,你常带在身上便是,今日我是来给你送这个的。”
说着他伸出手将手腕轻轻一翻,一副画卷出现在手中,他拉着冷燃城来到桌案旁边,小心的展开这幅画作,只见一个偌大的梨花树下一个浅衣美人依树而憩,她闭目微微靠在树干之上,梨花落满了她的衣裙,犹如片片白玉点缀在衣袍,美人虽闭着眼,却难以掩盖周身布满的仙气,都说美人倾尽天下,大约便是如此了。
冷燃城看到这幅画先是微微一愣,有些诧异的说道:“这是那日的我?”
当日华沙带着她去锦城玩,在去锦城的途中曾路过一片绝美的梨花林,后来华沙还用糖人为她画过这个场景,华沙还曾说糖人只够一时消遣,等到过几日定要送冷燃城个永恒,那时冷燃城还以为华沙只是随口一说,谁想到今日华沙竟拿来了这幅画作。
“那日梨花树下城儿美不胜收,画出你如此绰约的身姿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这几日我都在书房赶工,好在来得及,却是不知这样算不算永恒?”
从未想过华沙会把随口一说的话放在心上,但是吸取以前的教训,冷燃城轻咳一声,道:“这画确实是好,但画作娇贵储存不易,如何做到永恒?再说今日可是我的生辰,你就打算这样把我打发了?”
知道她是故意如此说辞,华沙略显冤枉:“这还真是冤枉,断魂都送给你了,我只剩下孤零零的残夜了,你若喜欢不如也一并拿去。至于这幅画,从画纸到用料都是用的世间最上乘的材质,遇水不溶、入火不焚,可保百年不腐、千年不僵,哪里敢敷衍城儿。”
光顾着挑华沙的毛病,居然忘了还有一个断魂,她思索了片刻,眨了眨眼睛继续道:“残夜倒不必,倒是你这画说是百年不腐、千年不僵,我又不能活千百年,怎知你说的是真的假的?”
“我的城儿天生非凡,就算活上万岁又如何?”
任何人听了祝自己长命百岁这话估计都是要开心的合不拢嘴的,可谁想到冷燃城根本不买账,她幽幽道:“万岁我可不敢当,小女子不才,只活了不到二十年就已经力不从心,万岁这话还是留给父皇听去吧。”
她这个托词倒是新颖,华沙的眼里愈发染上一层不明的笑意:“那些神仙哪个不是活了万年以上,按你这么说岂不是没人敢成仙了?”
“说的轻巧,好像你活过那么久……”
冷燃城反驳的话刚说到一半,忽然间想起来了那日打探到卞辰的年岁,卞辰身为南城的护法,起码已经过了几千岁了,虽然华沙很有可能真的只是个年纪轻轻的后辈,但也不排除他真的是一个活了千万年的魔头,这样一来倒像是打了冷燃城自己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