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英农手持二胡,程月生手拿铜锣,腰间还挂着一对小铜钹,戴松搬着司鼓,冷落墨的月琴也放在了腿上,所有人默不作声的望着叶婉君的房间。
吱呀——
房门打开了,叶婉君脸上画着浓重的油彩,头上还戴着一个巨大的翡翠头面,在阳光下五颜六色的煞是好看。
叶婉君连续拨弄了好几下,才将长到拖地的水袖给挽到胳膊处,用手正了正头上的翡翠头面,笑着说道:“这盔头好重啊。”
“娘,您一直想要一个这样的盔头,现在咱们万花班有钱了,买了好几个这样的盔头呢。”站在叶婉君身边的紫灵声音有些哽咽。
“有盔头好,咱们万花班的道具,不输那些大戏班了呢。”叶婉君开心地笑着。
正好盔头之后,她双手一抖,水袖如绸缎一般飘然落地。
“今天就唱一出《定江山》吧。”叶婉君此时开心得就像一个孩子。
“好!”邓英农不知何时已老泪纵横,轻轻地拉响了手中的二胡。
戴松的司鼓和程月生的铜锣紧跟而上,咚锵咚锵的声音下,叶婉君迈着莲步,在院子里开心地走着。
前奏结束,叶婉君甩着水袖唱了起来:
“你问我因何故不来交仗,有几个缘故细说端详。
一来是宋王爷一路劳乏须待静养,
二来是风雪如狂,我赋性粗豪,诗兴发作,酒兴也狂。
未交兵先图个高!歌!饮!畅!”
“好!”众人纷纷喝彩,此时的叶婉君中气十足,让戏班里的老人有些恍惚,仿佛又看到了她年轻时的飒爽英姿。
此时的她卖力地唱着,哪怕没有观众,也要将表演演绎得丝毫无错,宽阔的水袖开合遮掩,在空中划出完美的弧度。
戏曲渐渐接近尾声,冷落墨的月琴响起,配合着邓英农的二胡,凄婉动人。
“你看这,四顾苍茫,万里银装,
砥砺山河,尽入诗囊,
笑人生能几度有此风光?”
叶婉君目光坚定的望着前方,食指和中指并拢遥指前方,仿佛前方就是她打下的江山,胸口剧烈的起伏着。
陈若生率先鼓起了掌,众人如梦初醒,纷纷放下乐器,卖力地拍着手,小小的四合院内掌声四起。
叶婉君面露微笑,轻轻弯腰谢幕,但整个人却向着前方栽去,站在一旁的沈秋雨身影如鬼魅一般来到了叶婉君的身前,一把将她的身躯挽住。
众人纷纷起身围在沈秋雨和叶婉君的身边。
沈秋雨双指按住了叶婉君脖颈上的动脉,片刻之后摇了摇头。
“她走了……”
“娘!”紫灵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抱着叶婉君的身躯放声大哭。
众人默默无言地跪了下去,皆是垂泪不语。
“紫灵,冷姑娘,你们……帮叶班主整理一下遗容吧。”陈若生沉声说道。
“衣服,就不用换了,老太太最爱唱戏,就穿这套戏服吧。”原本为叶婉君准备了寿衣,但陈若生想了想,还是没有按照传统进行,老太太应该不会介意的。
众人动手将叶婉君的遗体抬进了卧室之中,冷落墨端着一盆水走了进去。
邓英农、戴松和程月生呆坐在院子里的板凳上,沉默不语。
“老班主遭了一辈子罪,眼看到享福的时候了,唉……”戴松憨厚的脸上露出了不忍之色。
邓英农摇头说道:“婉君会很开心的,因为几代人的遗愿在我们这一代就要实现了,走得没有遗憾就是最大的幸福啊。”
陈若生轻轻抚摸着古筝的琴弦,听着院落里的说话声,渐渐地进入了一种奇妙的境界之中。
叶婉君是令人敬佩的,她的一生不应该就这样默默无闻的,她为万花楼奉献了自己的一生,那么,我也应该为她做点什么。
比如……
传唱天下。
他右手轻轻勾动了琴弦,清脆的琴声响彻整个院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