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曹随为何一开始不说,却偏偏选择当下这个时机方才开口?”姬霓裳心底有些疑惑,但瞬间,她便明悟过来。
这时,始终重咳不止的萧王妃艰难抬头,冷冷看向曹随,眼眸深处掠过一抹天大哀意,“原来……本宫这是被人当作了一枚弃子啊。”
她竭力想要挣扎站起,却每一次都跌倒下去。
萧王妃痛苦地闷哼一声,哑声道:“若是本宫所料没错,‘废妃’一事,早在那纸‘赐婚诏书’递入北凉之前,陈庆之与姬轩辕便早早定好了吧。”
直呼当今圣主的名讳,罪同谋反,但萧王妃已不在意。
事实上,曹随的话甫一出口,以她的智慧,事情前后的诸多关节,便已猜得通透。萧王妃无声一笑,眼中悲哀之意瞬间浓郁如水,“原来这整座天下,身份地位最是尊崇的皇帝、王爷,他们的目光,始终都在远远盯着今日这场及冠礼。”
“呵,不愧是宗师高手,不用下场,便注定已是执棋之人。”
“只是本宫很好奇,若无陈念久小儿的揭露真凶,若无姜乔的三魂七魄再现人间,若无本宫的今日惨败于她……姬轩辕与陈庆之这留中不发的‘皇命’、‘王命’,到底还要留到何时?”
“亦或者说,因地制宜,谋划出最大利益,才是他们这种人执着追求的?”
曹随沉默不语。
但整片王府西北广场上的许多人,却因萧王妃的话,顿时反应过来。
王爷的“废妃”之命,好巧不巧地偏选在萧王妃败于姜乔剑下以后,方才告诸众人,此事若说不是刻意为之,根本无人相信。毕竟曹随此前在转告王爷的第一道命令以后,并未直接离开,而是始终都站在一旁冷眼旁观。
萧王妃破开养心殿中金身大佛,重新拿回境界时,他不发一言。
萧王妃一剑分九剑,摆下一座剑阵砸姜乔于深渊之底,他不发一言。
然而,当萧王妃本命之剑被毁,关元气海破碎,他终于缓缓开口。
难道……
这曹随一直都在等待这一刻?
甚至大胆猜测,若是萧王妃与姜乔的一战,乃是以后者落败,那么是不是也就意味着“废妃”一事的王命,将会彻底胎死腹中?
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博得姜乔这位前王妃的好感?还是让陈家九公子放弃脱离陈氏家族的决心?
亦或者……仍旧另有谋划?
而且正如萧王妃所说,“废妃”之事,或许早已是当今圣主与北凉王事先定好的……因为“藩王正妃”,或册封或废除,看似是王爷的家事,但事实上,却须要得到当今圣主的允准才行。加上北境云剑关距离帝都天启城何其远也?如要定下此事,绝非一二日便可做到,所以时间上,必是提前了很多。
但这一切,却都放在今日及冠礼上方才揭露。
如此看来,当今天雍一朝的皇帝陛下,与那位远在云剑关的北凉王,这二位“执棋之人”早已在这场及冠礼上,提前谋局了。
想到这,众人下意识再次看向曹随。
这一刻,恍惚中他们仿佛见到,就在这位十三太保之首的背后,竟隐隐站着两尊顶天立地,巨大身影几乎充斥着整方天地的两个人。
雍帝姬轩辕。
北凉王陈庆之。
“嘶。”
众人倒吸了口凉气,蓦然间只感到一股冰寒彻骨的冷意,瞬间从脚底蹿上头顶。
这便是那两位顶尖大人物的真正“手筋”吗?
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难怪庙堂之高,他们竟能做到一皇一王;江湖之远,他们皆乃大宗师。
“咳——”
萧王妃又一次重咳出声,面露痛苦之意,她再不愿去看那代表着皇与王之意志的曹随,而是转过头,瞥向了身前的姜乔,以及那个躺在远处池塘岸边上的陈念久。
萧王妃突然笑了,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一月前太玄殿中的许多事情。最终,画面停留在了她与陈念久的其中一句对话上:
“这偏头痛之症,最好一开始就做到根除,如此方无后患。否则,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若是猛药下了,仍旧留存一丝病源,姨母就该防着其反扑啊……要知道偏头痛,也是会死人的。”
“无妨,到底是以药治病,还是病发伤人,咱们……来日方长。”
“的确如此,总该有一个消失才对。”
(ps:下一章,凌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