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友醒过来,蔡佳慧心情好了一点,加上想要缓和气氛,就又八卦起来。
黎羽霏怔住,大概是顾及她的心情,昨夜的惊心动魄,家人和司徒漾似乎在有意回避,第一次听到过程,她才意识到,这次真的是死里逃生。
“而且他一起来了,说停好车就过来。”
徐籽诗话音刚落,楚淮走了进来,他捧着一束蓝色的满天星,嘴角噙着温柔的笑。
蔡佳慧戳了戳室友,两人借口洗水果,把空间留给他们。
“好漂亮的花。”黎羽霏说。
满天星大多作为点缀出现在花束中,所以有人说,正因为它是陪衬,花语才是“浪漫的配角”。
她觉得楚淮应该不会懂这些,也就没多想。
楚淮把花插进花瓶,“送给美丽的睡美人的,你啊,终于舍得醒来了。”
他在床边坐下,打量着黎羽霏苍白的面容,心疼地说:“你受苦了,伤口是不是还很疼?”
黎羽霏笑,“还好,今天有打止疼针。对了,我刚刚听佳慧说了,真的谢谢你。”
楚淮故作思考,“如果谢我说是你男朋友这件事的话,我倒是可以接受。”
“别、别开玩笑了,”黎羽霏的脸颊升起绯红,看起来气色好了一点,然后她正色道:“谢谢你赶到医院,还有为我签了字。”
说到底,她于楚淮,不过是见过两次面的学妹而已。按蔡佳慧所说,如果当时楚淮不签字,手术就会暂停,世界恐怕也就没有她的存在了。
楚淮承担多大的风险,黎羽霏是明白的,她知道自己的家人不会无理取闹,但他当时并不知道。倘若她没有活着下手术台,万一家属来了一闹,会给他造成很大的麻烦。
因此,黎羽霏心存感激,“可以说,我这条命,是医生救回来的,却是你给了我活下去的机会。楚淮,这份恩情我会记得,我希望你余生顺遂,但是,假如你有需要我的地方,只要法律和道德允许,我义无反顾。”
她不是容易许诺的性格,越是亲近的人越不需要天花乱坠的语言表达,所以往往做得比说得多。
楚淮有点整不会了,愣了一瞬,他温和地笑,伸手摸了摸她的发,内心柔软得如同,“真的想感谢我,就照顾好自己,你无恙,我就能安心。”
他掌心的温度仿佛从头发传递到心脏,黎羽霏眨着眼睛,她笑了,原来世界真的有天使般的男孩子啊!善意对待身边的人,怜惜无家可归的小动物。
忽然有点担心,他的性格以后会不会吃大亏?
蔡佳慧她们刚到门口就看到了这一幕,两人看了眼对方,默契地退了出去。
司徒漾一进病房就看到那束满天星,他提着两个保温饭盒,里面是亲自炖的去掉油脂的鸡汤和红枣粥,她现在只能吃清淡的东西,他又上网查了半天,红枣补血。
“今天有人来过了?”看着黎羽霏小口吃着东西,他问。
“嗯,佳慧他们来了。”
“这花是她送的?”
黎羽霏摇头,“楚淮也来了。”
她低头吹凉鸡汤,实在是不习惯被司徒漾喂饭,就是手有点抖。
司徒漾眸光一冷,有种想把那束花开窗从二十楼扔下去的冲动,他旁敲侧击地问:“你和那个楚淮,很熟?”
黎羽霏歪着脑袋看他,“怎么会这么问?”
司徒漾靠着椅背,“好奇,听说你出事的时候他并不在附近,没想到来得挺快。”
“奥,还行吧。”
也不知道她是说两人熟悉程度还行,又或是回应那句来得挺快,一不留神,勺子掉到了碗里。
看她虚弱的样子,司徒漾再心烦也气不起来了,轻叹着坐到床上,端起碗舀起一勺鸡汤,又小心吹凉,才喂到她嘴边。
黎羽霏不肯张嘴。
司徒漾不怀好意地笑笑,“你是想乖乖喝下去,还要我亲口喂你?”
大脑宕机!
两秒钟后,黎羽霏突然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你你你,不要脸!”
这是她唯一能骂出的脏话。
司徒漾笑得嚣张,“你要是不听话,哥哥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不要脸。”
黎羽霏狠狠瞪他,恨不得在某人身上戳几个窟窿,她不甘心地张嘴,喝下那勺温度刚好的鸡汤。
司徒漾在拿捏她这件事上很有本事,连哄带吓唬,喂她喝了半碗鸡汤,一小粥。
吃完饭也有点力气了,黎羽霏噘着嘴,像只河豚。
司徒漾没忍住,捏捏她的脸。
小傻瓜,我们一直这样好不好?等到白发苍苍,儿孙满堂,你也在我的身边?好吗?
严翊轩是第二天上午来探望的,当时乔暮夕在陪护,看到有同学来,找个借口出去了。
他们夫妻白天在这儿,司徒漾晚上陪着,尽可能让她身边二十四小时不离人。
案件依旧没有进展,警察就守在楼下,只不过换了一辆车。
这个时间有课,黎羽霏很意外严翊轩会来。
他也拿了一束花,风信子,看到花瓶里的满天星,眼神黯淡了下。
黎羽霏忙说:“这花好美,柜子里还有花瓶,晚点把放进去,可以开好几天。”
严翊轩笑笑,神情落寞,不过很快被担忧取代,“追问了好久蔡佳慧才告诉我。”
语气有点儿幽怨,黎羽霏不好意思地说:“是我拜托她们不要讲的,怎么说呢,已经这样了,不希望更多人担心。”
黎父帮她请了假,对老师自然无法隐瞒真相,不过有请她帮忙瞒着点同学,这是黎羽霏的意思。
“那为什么楚淮就可以?”严翊轩脱口而出,然而一说出口就后悔了,他又不是来质问什么的,况且也没有那个权利,可从得知她重伤住院,身体里的血液都冰冷了,一听到蔡佳慧无意间提到楚淮的名字,心头更加苦涩。
她跟楚淮才认识多久?明明自己先遇见她的!
嘴唇动了动,想要解释,严翊轩却先开口:“我的意思,你也太不把我当朋友了,出了这么大的事,我差点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话锋转得声音,黎羽霏听出来了,只是笑笑,“知道了,以后再发生这样的事,我第一个告诉你。”
严翊轩板起脸,又有点神神叨叨地说:“童言无忌!以后不许胡说,万一你有什么不测,我……”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只是望着她的眼神,有深刻的情愫。
黎羽霏忍俊不禁,“想不到我们的高考状元还信这个。”
严翊轩也不反驳,他本不信,但为了她,不得不信。
乔暮夕一个小时后才回来,果然那个男同学已经走了。
她坐在床边给女儿削苹果,余光瞥到两束花,“今天来的男孩儿,是同学吗?”
“是的,我们班长。”
“我听楚淮说,他是你学长?那个孩子真的很不错,处变不惊又有担当。”本来不想干涉女儿的事情,但是她的宝贝好像太受欢迎了些。
做父母的就是操心,孩子不谈恋爱,着急,追求者多了,也担忧。
她是过来人,自然轻易看穿那些年轻的悸动,他们夫妻两个只希望女儿平安幸福,特别是经历了生死考验之后,这种想法更加强烈,不需要嫁入顶级豪门什么,二人积累的财富足够女儿衣食无忧,也不在乎门当户对,只要男孩儿是女儿爱的,也愿意疼她一辈子的,家庭条件关系不大。
黎羽霏似乎没听懂母亲的潜台词,大咧咧地说:“楚淮特别善良,对小动物都很有爱心的。”
乔暮夕哭笑不得,这孩子是情商低吗?说你的事,扯什么小动物。
无奈之下,只能说得更直白点:“他守在手术室门口的样子,可不只像是有爱心的样子,我差点以为他是你交的男朋友呢!”
“您快趁早打住,人家可是校草,爱慕他的人能绕城市一圈!”黎羽霏否认得挺快,不过突然想起佳慧的话,内心有种隐隐的悸动。
一定是被误导了!
肯定是这样没错!
乔暮夕把苹果递给女儿,“校草怎么了,我女儿也不差啊,别说校草,就算是明星,咱们也不是高攀啊!”
“满天星话语,知道什么意思吧?还有今天这束风信子,一个人也许是巧合,两个就未必了。”她语重心长地说:“妈妈不是想干涉你感情上的事,只是想告诉你,我的宝贝女儿,值得拥有全世界最好的,如果有一点动心的话,就要勇敢抓住它……”
黎羽霏怔怔地咬了一口苹果,茫然地看着对面雪白的墙壁,一股哀伤从心底涌现。
曾经她很勇敢,甚至在不该恋爱的时候交了男朋友,结果呢?本来是无比美好的花季,回想起来最深刻的却是分手。
她承认楚淮很好,甚至可以说是认识的最善良的异性,这样的人值得一辈子用心去对待。
然而,爱情里的一辈子太缥缈,若真的不想失去,还是做朋友比较好。
更何况人家楚淮什么也没说,搞不好只是大家乱点鸳鸯谱呢!
黎羽霏笑着摇了摇头,“他就像天使一样对谁都好,我肯定不是那个例外。”
言至于此,乔暮夕也不好再说什么,归根结底那是羽霏自己的人生,做父母的只能适当给予建议,不可以过多干涉。就算走了弯路或者不小心摔倒了,也是她应该经历的过程。
一墙之隔的走廊,司徒漾长身而立,感觉孤零零的。他不是有意偷听,而是不想破坏温情的时光,却不料听到了刚才一番对话。
话语间,阿姨对楚淮似乎很满意,而黎羽霏也并不排斥那个假设,只是一味地觉得不可能。
他低着头,盯着自己的狭长的影子,好看的桃花眼里仿佛有散不开的愁雾,那雾气也缭绕在心头。
黎羽霏住了一星期的院,楚淮和两位室友每天都来探望,久而久之,他们和离黎杰夫妇也更加熟悉起来。
唯一不好接近的就是司徒漾,他很少说话,碰面只是会礼貌点下头,也不算冷淡吧,但就是让人觉得不容易相处的样子。
可是当他和黎羽霏说话的时候,那个语气,那个眼神,简直判若两人好嘛!
徐籽诗悄悄问过佳慧:“有没有觉得那个酷酷的帅哥对羽霏有意思啊?”
蔡佳慧“啊”了一声,“还以为是我想多了呢!”
可是,楚淮学长才是羽霏的男朋友啊!难怪那天手术室外气氛古怪呢,合着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黎羽霏当然不知道她们脑补了一出大戏,她积极配合检查,乖乖吃药输液,一心想早点出院。
她身体素质不错,伤口恢复情况也还好,终于征得医生的同意,在出事后第八天出了院,医生嘱咐她诸多注意事项,提醒过一星期到医院拆线。
出院那天天气不太好,云层很厚,还有些闷,黎羽霏却满足,比起每天闻着消毒水的味道,现在简直像是置身于天堂。
若不是怕扯到伤口,她都想伸个懒腰了。
不远处,听着一凉黑色本田,车里坐车两个人,警惕地看着四周。
是警方的人,过去七天,一直在保护她的安全。
循着女儿的视线看去,乔暮夕也注意到了警方的人,她拍拍黎羽霏的肩膀,温声说:“上车吧,我们回家。”
淡淡地收回视线,黎羽霏笑着坐上车。她知道身边的人有意回避那件事,几天过去了,歹徒仍没有消息,如果这仅仅是一件普通的抢劫案,可以说已经过去了最佳的侦破时机。
似乎大家渐渐心知肚明,事情并没有表面那么简单。
四人坐上车,闲聊着,黎羽霏知道,那辆本田车一直跟在后面,保持着一定距离。
摇下车窗,微风徐徐,发梢飘动,窗外是拥挤的车流和陌生的路人,再平常不过的场景,放在以往恐怕都不值得留意。
这一刻,黎羽霏有种重生的感觉,她喜静,喧嚷的街道却令她很踏实,仿佛从云端终于回到了地面,不再是轻飘飘的、随时可能离开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