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院长还提到,当初为了节约成本,她租用了一个三层小楼作为孩子们的住处,小朋友越来越多,住的地方又成了问题。大概十年前,是一个龙头企业华夏集团买下了这块地方,建了新的楼舍。
黎羽霏心中暗笑,司徒漾是华夏集团的CEO,想必他的父亲与这个公司颇有渊源吧?十年前,司徒漾还和郑玥夫妇两个生活在一起,司徒志远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管,却跑来做慈善,不知情的也许会觉得他是个有良知的企业家,但作为为数不多的知情者,她觉得这份善良有点变了味道,甚至嗤之以鼻。
小孩子胃口都小,又喜欢边吃边玩,食堂里热闹极了。
黎羽霏家没什么亲戚,加上小时候跟司徒漾不太愉快的记忆,她对小朋友不太主动靠近,换句话说,她自己还是个宝宝呢,哪里会哄小孩儿?
忽然,有人拉了拉她的衣角,是然然。
然然对黎羽霏挥挥手,又指了指门口,跑走了。
黎羽霏只得跟过去。
“漂亮姐姐,这个送给你。”
走廊里,然然的小脸儿红彤彤的,似乎很不好意思,她让黎羽霏摊开手,她的右手攥成小小的拳头,然后松开。
一颗巧克力落在黎羽霏的掌心。
然然说:“老师不让吃太多糖糖,说会有蛀牙,这个上次我吃了苦苦的药老师奖励的,然然一直留着,想给翊轩哥哥。”
黎羽霏从何院长口中得知,然然还不到三周岁,虽然右耳完全没有听力但她特别聪明,学习认真,画画也有天赋,在福利院里,是同龄孩子中能最清楚表达自己想要什么的小朋友。
从她奶声奶气的话语中,黎羽霏知道了,糖果对于然然来说,是很重要的东西,想送给对她“很重要的人。”
“但是我觉得,姐姐也是很好的人。翊轩哥哥说,你是他喜欢的人,是他想要娶的新娘,所以他将来也不能娶我。他还说,将来我也会有真正想嫁的哥哥。”然然似乎不太理解这番话的意义,说起来断断续续,表情也有点苦恼,“所以我决定了,把哥哥让给姐姐,因为院长奶奶说过,两个善良的人在一起才会很幸福……”
听着稚嫩的话语,黎羽霏感觉自己的心弦被触动了。她想着如何提出分手才能把对严翊轩的伤害降到最低,而严翊轩竟然想要娶她!
这就是做人的参差吗?她第一次觉得自己如此差劲。
突然,脸颊一凉,然然亲了她一口,小声说:“我也喜欢姐姐!”
之后就害羞地跑了回去。
黎羽霏看着掌心里的巧克力,温柔地笑了。
空气中弥漫着牛奶的香气,是那个小娃娃身上的味道,她站起来,也回到了食堂。
华灯初上,黎羽霏同严翊轩离开福利院,何院长和几位老师出来送他们,当时同孩子告别的时候,有几个小朋友哭了,拉着他们的腿不肯放。
几个大人哄了好半天,严翊轩承诺只要他们乖乖的,很快就会再来看孩子们,这才能走出来。
坐在回去的计程车上,严翊轩柔声问:“累了吧?孩子们特别喜欢跟你一起玩儿。”
黎羽霏摇头,“不会,他们都很可爱我感觉和小朋友在一起,自己都变年轻了。”
严翊轩笑,“你现在也是个宝宝啊!”他附到黎羽霏耳畔,低声说:“我一个人的宝宝。”
如果不是自己有种千帆过尽的感触,或许她真的会喜欢上严翊轩吧,毕竟人帅,成绩好,有爱心,又会撩,这样的小哥哥有几个人能不爱呢?
“我记得高中时候学习压力大,”严翊轩眼神悠远,想起了从前,“有次模拟考发挥失常,心情特别不好。想到因为学业很久没来看孩子们,就来到了福利院,那天也是和他们相处了一下午,心情豁然开朗。”
“后来就拿到了H省的高考状元。”黎羽霏打趣道。
严翊轩笑得不太好意思,别看他告白的时候挺坚定的,其实花了不少时间说服自己,才鼓起勇气约黎羽霏见面。
他不是腼腆的性格,但是被人夸奖,哪怕是含蓄一点的,也还是会不好意思。
窗外夜色渐深,灯光映在眼瞳,严翊轩说:“你别看这些孩子年纪小,可能话刚说利索,但小朋友往往是最天真,也是凭本能一个大人对他们是否心存善意,没有父母亲陪伴的孩子,心思更加敏感,如果不是特别喜欢你,这才见了第一面,他们往往会保持距离的。”
“而你,”望着女孩儿的侧脸,严翊轩继续道:“就是第一眼就会让人产生好感的人,当初我也是被这种神奇的特质吸引的。”
开车的是一位阿姨,听到他们的话,抿嘴笑,“小姑娘好福气啊,有个这么帅气有会说话的男朋友。”
黎羽霏笑着说“谢谢”,放在除她以外的任何一个女生身上,这无疑都是一种幸福。
回到学校,严翊轩把女朋友送回宿舍,目送她走进去。
楼梯口,黎羽霏能够感觉到后面的视线,她狠狠心,没有回头,抬步上了楼梯。
“羽霏,你回来啦?”蔡佳慧一边吃饭后甜点,一边刷剧,抬头看向她
蔡佳慧也吃着小蛋糕,是她买的,“桌上那份是你的,尝尝看。”
黎羽霏走过去,晚饭没怎么吃饱,刚好再吃点。
按下视频暂停键,蔡佳慧说:“跟严班长约会怎么样啊?你们去了哪里啊,神秘兮兮的。”
在教室的时候,严翊轩说要带羽霏去个地方,地点保密,行程保密,弄得大家挺好奇的。
“还挺有意义的,”黎羽霏如实说,“去了福利院。”
听完事情的经过,蔡佳慧与徐籽诗相视一眼,默契地竖起两个大拇指,前者说:“看不出来啊,严班长竟然还是义工,富有爱心的小哥哥什么的,好迷人啊!”
她用手肘碰了碰黎羽霏,“你可得把握好了,当心一个不留神就被别的小姐姐勾走了,别的不说,夏之遥不还虎视眈眈呢?”
虎视眈眈?黎羽霏脑海里浮现没什么特色的女生,充其量就是个踩着高跟鞋的大猫而已!
晚上,黎羽霏在浴室洗漱,她的手机响了起来。
蔡佳慧看了眼名字,冲洗手间喊道:“羽霏,一个叫雪儿的电话!”
黎羽霏擦干双手,走了出来,接起电话,“雪儿?”
颜夜雪:“在干嘛呢?”
“敷面膜。”她讲话嘴巴的幅度特别小,今天在外面呆得有点久,补救一下。
沉默,黎羽霏以为信号不好,试探了一下:“雪儿,在听吗?”
“嗯,在听。”那边似乎很安静,颜夜雪说:“你最近没出什么事吧?”
“我很好啊,吃好喝好睡得好,”忽然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笑容慢慢敛去,多了几分凝重,“你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对于在意的人,是既害怕对方出事,又总忍不住往那上面想,而且颜夜雪和别人不一样,她有着绝大多数人羡慕的财务与地位,可也面临着常人难以想象的危险。
颜夜雪又嘱咐了几句,虽说语气一如往常,但某人陷入了深深地忐忑。
结束通话,黎羽霏思前想后,越来越觉得不对劲,于是给乔暮夕打电话,“妈妈,问您一件事,最近雪儿联系您了吗?”
乔暮夕说:“联系了,几个小时前夜雪还给我打电话了。”
黎羽霏蹙眉,“您有没有感觉她不太对劲?”
听出语气不太对,乔暮夕认真考虑了之前的通话,才说:“没有啊,挺正常的,就是听起来还是很担心你。”
“妈,我有点不太放心,雪儿她状态不对,”黎羽霏的脸上满是担心,“我想去M国看看她。”
“就算夜雪真的有什么事情,你也帮不上忙,去了反而让她分心。”乔暮夕语重心长地劝女儿,她是心疼颜夜雪,但同样不想羽霏有任何危险,毕竟上次袭击她的人还没有抓到。
“您说的也对。”平复好情绪,黎羽霏勉强以轻松的口吻说。
母女两个又聊了一会儿,才挂了电话。
思前想后,黎羽霏编辑了一条消息发出去。
小雨霏霏:雪儿,如果有什么事,希望你能告诉我,并不是你不讲,我就不担心。
雪儿:是有点小问题,相信我可以解决的,我也答应你,不会瞒着你。
不欺骗,是她们之间的约定,黎羽霏终于踏实一点脸色也稍有缓和。
刚才一直低气压,搞得蔡佳慧连大气都不太敢喘,现在终于能问出憋了一肚子的话:“羽霏啊,那个雪叫雪儿的是谁啊?”
于是乎,黎羽霏又解释了一遍自己跟颜夜雪的关系。
谁知听完之后,蔡佳慧情绪很低落,脸也垮了下来,委屈巴巴滴看着黎羽霏,“她是你的好朋友,那我和徐籽诗呢?”
就知道会这样!黎羽霏宠溺地笑笑,看着两个室友,由衷地说:“以前在国外,周围都是金发碧眼的同学,关系也就算不温不火。雪儿是例外,也是那里唯一、最好的朋友。回来以后,大概是有了归属感,我与同学相处都很愉快,而你们,就是我在清辉最好的朋友。所以对我而言,你们一样重要。”
她的眼神认真而赤诚,两个女孩子为之动容,一左一右抱住黎羽霏的胳膊,脑袋靠再她的肩膀,异口同声道:“你也是我们最好的朋友。”
三个女孩子一直聊到熄灯才回到各自的床上。
月华如水,安静照进宿舍,黎羽霏躺在床上,没有睡意,满脑子想的都是之前在福利院发生的事情,何院长的劝说,以及然然的童言传给的信息,有些心烦意乱。
再加上颜夜雪的事情,一时间难以入睡。
楚淮失踪了,不对,准确来说,是退学了。
起因是论坛发了一个帖子,自称是楚淮的同班同学,他已经两天没来上课了,这个在楚学神身上可不常见。
同学们之间有各种传闻,有说他生病请假的,有说他去酒店开房的,越来越离谱,后来班导师没办法,只能说出真相,那就是楚淮退学了。
消息一出,论坛一片哗然。
同学们更是在课间热烈讨论。
帖子上有人说,楚淮退学是因为黎羽霏与之分手,承受不了打击才黯然神伤。
也有人说,这锅让人家黎羽霏背说不过了吧!别忘了当初是楚淮先和孔曼抓拍的,那段感情谁是受害者,睁开你们的卡姿兰大眼睛好好看看。
消息出来的时候,黎羽霏你班级是体育课,刚解散,蔡佳慧就把她拉到一边,神秘兮兮地给她看五分钟热乎的帖子。
信息量有点大,黎羽沉默地看着,双唇微抿。
她记得那次在锦园见面,楚淮说:就当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当时她以为,那只是“从此形同陌路”的另一种说法,现在看,难道是指退学?
看着帖子上的留言,关于楚淮因为时失恋才退学的文字,黎羽霏颦眉。
楚淮,你可真行,早不退学晚不退学,非要赶在这个时候,这不等于把舆论往她身上引吗?
黎羽霏把手机还给好友,又拿出自己的,点进和楚淮的聊天界面,还是几天前他约在锦园见面的消息。
又一次,昔日爱过的人从她的世界销声匿迹,没有告别,没说再见。
确定四周无人,蔡佳慧说:“羽霏,你觉得楚淮的离开,真的会和你有关吗?”
一声冷笑传来,“如果我有那么大的影响力,他能做出那种事来。”
一想,也的确是这样。蔡佳慧赞同地点头,“那就奇怪了,你说他都快毕业了,没有特殊情况,现在退学太不值得了吧?”
这次,黎羽霏没有回答,她看着天际,目光清冷。
楚淮,当初问我会不会忘记你的时候,你就做了这样的决定了,是吗?
可是,既然都分手了,又打算离开,何必要见一面呢?我不会原谅你,无论过去多久,你是知道的吧?
成群的鸟儿飞掠而过,好似在湛蓝的天空留下残影。然而有些人,走了,再也没有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