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含雪神情一黯:“师父他……不太跟我聊天。”
方小杞心中生疑。寥寥对话,卢含雪话中已透露出,梁木匠似乎对她很冷淡,这不像十几年的师徒关系该有的相处方式。
方小杞试探着问:“你与梁师傅的关系,不太好么?”
卢含雪忽地抬起头来,怒道:“谁说的?师父待我好得很!”
却忍不住红了眼眶。
方小杞看着她,默然不语。卢含雪的脑袋一寸寸低下去,声音失落:“师父的确……一直待我不太亲。手艺该教的教,却不太跟我说话。一开始,我还以为是他顾忌着身份高低所以疏离,后来慢慢的,我觉出来,他好像真的不喜欢我。可是,我真的很崇敬他的手艺,也想多陪陪他。”她一边说,脸颊滑下泪痕。
方小杞看着忍不住心疼,安慰道:“梁师傅必是因为受过打击,性格寡言少语而已。”
“可能是吧。”卢含雪低声说。
她抹了一下泪:“可是,前不久,就在四面像还没完工的时候,我来探望他,他忽然跟我多说了几句话……”
方小杞问赶紧问:“他跟你说什么了?”
卢含雪站起身:“你随我来!”
卢含雪领着方小杞,穿过伫立的木像,来到大屋子的一侧,靠墙码着一些可拆卸的木板。
卢含雪说:“这些木板竖起装好,可隔出一间工室。这地方是师父专用的。每每有难度大、要求高的佛像,师父会在工室中亲手雕刻。他做工时喜欢清净独处,平时除了他自己,谁都不准进这间工室。完工后才拆掉木墙运走佛像。四面像就是在这里雕成的。”
此时木墙拆下,工室是敞开的状态,架子上、工案上摆着梁工匠的日常工具。墙角还堆着一些碎木料。方小杞随手捡起拳头大的一小块,见木料表面金丝流转,华贵大气,是罕见品级的金丝楠木料,想必是那座四面像的边角料。
卢含雪的手恋恋不舍地抚过工具:“那天我来的时候,四面像的雕作接近尾声,我也不敢进来打扰,只把带来的酒菜放在工室门口。师父忽然从工室走出来,让我陪他一起用酒菜,一边提起阿松师兄……”
“阿松师兄是哪个?”
卢含雪解释道:“阿松就是师父的儿子,年长我七岁,因此我该称他师兄。”
妻儿的事,是梁木匠心上的裂痕,从来碰不得。但那天卢含雪带来的酒大概有点烈,一边主动说起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