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贾安吩咐下去,刘县丞虽有些疑惑,但转念一想,这件事情又没妨碍到他自己的利益,匠人而已能买就买呗。
于是,由阮虎商队带来的影响渐渐的平息下去,紧张的春耕播种也早已结束,现在贾安就等着水泥赶紧运过来,这样就可以开始修缮外面的那条官路了。
这天贾安收到了来自自家师父林教喻的书信,他打开一看,顿时高兴不已。
之前贾安曾向林教喻诉苦过,说锦水县这边虽算是富县,但北边苦寒,文风不及南方兴盛,整个县也就一两个秀才,但贾安抽查过这二人的情况,却发现这两个人要么就是心思全部都压在下一次科考下,完全没有要教书育人的意思。
要么就是教的学生成才率不高,教法实在太过死硬。要知道,贾涵当初启蒙的那位夫子,可是贾安和贾寰千辛万苦请来的,不仅学识渊博更擅长变通,若让贾涵突然改变学习方式,跟着这样老师读书,怕会把孩子教成个书呆子。
为此,贾安宁缺毋滥,宁可再稍微等久一点,也绝不让贾涵去那位秀才的私塾里读书。
为此,他只能写信去求助林教喻。至于为什么不写信给贾寰和李承瑞?
第一,这二人现在在朝中算是得用之人,一个个都忙的要死,哪有闲空去帮他解决给儿子请西席这样的小事。
第二,林教喻可是广林书院的夫子,自然是认识许多有才之士的,请林教喻帮忙寻找,难道不比自己如同无头苍蝇强吗?
果不其然,林教喻在听说需要帮徒孙寻找合适的夫子后,立刻便在脑海中思索认识的人选,仔细寻找十几日之后,还真让他找到一人。
此人名唤乔裕,济南人士。原本也是广林书院的一个学生,虽不是林教喻的弟子,但也算是一个好学生,在林教喻看来,此人虽出身微寒,但有一颗向上奋斗的心,定会一片光明的未来。
可惜天有不测风云,乔裕在一次外出游玩的过程中,被街上的一匹疯马撞飞,等到众人把他救回来的时候,却发现此人脸上留下了疤痕。
科举是看重应试者的外貌的,稍微面部有什么瑕疵或身体有残缺,都不能参加考试。
乔裕的脸又因为遇到的庸医,没有治好,左脸上留下了十分骇人的伤口,这下别说去参加科举了,就连平时外出都容易把周遭的小孩给吓着。
也因此乔裕终日郁郁寡欢,躲在屋内不可示人,即便有人将他强行拿出来,也一定要带着面具或者以袖遮面。渐渐的邻居们都送他一个外号:半面乔。
林教喻不忍心这么好的学生,因为意外而消沉至此,恰巧贾安在给儿子寻好的夫子,他便亲自登门找到乔裕,说服他去井水县做贾安家的西席。
乔裕却满口拒绝,在他看来,自己前程已毁,脸上也留有这么吓人的伤疤,别到时候还吓着人家的儿子,却被林教喻一通好骂骂回去。
“你以为,我是为了你这个因为一点挫折便逃避起来的懦夫吗?我是为了你的儿女,你自己看看周遭那些中举的人,哪个过的像你家这么清贫的?”
“你不是一个毫无地位的人,你身上还有举人的功名,是可以入官场做最低等官员的,而且还可以免去田税,哪怕你只是坐在家里面收租子,都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可你看看你,你给你妻儿们带来什么?”
林教喻看着这狭小的房子,一进来便能闻到一股霉味儿和臭味,乔裕的儿女和妻子消瘦的憔悴。
仔细一打听才知道,原来除了支付乔裕治病的药费之外,还因为乔裕过度消沉,整日饮酒作乐,搞得原本富裕的家庭直接破产,连周遭稍微好一点的百姓都不如。
林教喻看的他这个样子恨铁不成钢,拉过乔裕的儿子,握住他瘦削的小肩膀,命令乔裕直视儿子的脸:“你虽然不能参加科举入朝为官,可你有儿子啊,趁着现在你还活着还年轻,多挣些钱多找些人脉,给你儿子铺路。”
“等到他将来成才,能够去官场上拼搏的时候,便不会因为自己既没钱又没人而举步维艰,你希望你的儿子将来因为你的所作所为而一生无法实现报负吗?”
而此时,乔裕儿子也十分配合的喊了他一声爹爹,乔裕也不知是被林教喻的骂声骂醒了,还是因为儿子的这声爹唤醒了神志,他痛苦的抱着孩子泪流满面,乔裕的妻子拉着女儿躲到一边,看着丈夫终于有些起色,感激的跪在地上不断向林教喻磕头。
林教喻连忙将人拉起来,看着面黄肌瘦的母女俩叹了口气:“今日的确是老夫多管闲事,但老夫也是不忍心看着有才有德之人蹉跎至此,你还是多劝劝他吧,总得为儿女着想。”
经此一事,林教喻又在家中等了三日。三日后,乔裕终于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重新梳洗打扮一番,虽然依旧憔悴,但至少精神面貌看着不一样了。
林教喻欣慰的点点头:“这就对了,大丈夫在世,自当拿得起放得下,做什么那般自怨自艾的样子。”
乔裕安静的倾听林教喻的教诲,十分感激的向他叩首:“多谢您的教诲,只是学生从未为人师表,不知该怎么做,才能不辜负教育和贾大人的美意。”
林教喻抚摸着胡须,满意的说道:“我们居然选定了你,便就是对你有信心,你放心大胆去做,涵儿那孩子是个聪慧的,领悟力强,你不用担心会把他教坏,只需要发挥你的长处即可。”
乔裕低下头垂思,他在想自己的长处是什么?还有那位贾大人的长子,真的如林教喻所说那么优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