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是他告诉我的，并且还向我要了御守和执行官的资料。”上野孝雄不紧不慢地说，“刚才提到的有贵人相助，指的就是黑夜。不过显然不是因为你把行程泄露给黑夜才导致我遇袭的……看来圣骸那帮家伙获取情报的手段有点多啊。”

佐藤锦川沉默不语，该坦白的他都说完了，只等局长的惩罚了。

“虽然这事是你自作主张，本该收到惩罚。”上野孝雄话锋一转，“但要不是因为你告诉了黑夜我的行程，没有他出手相救的话，我可能会因此而死。也算是阴差阳错地救了我吧，所以就不过多追究了。”

“我还以为你只会听从我的命令行事，没想到居然有自己的考虑了……”上野孝雄心情复杂，“是因为那件事吧？黑雪小丫头第一次用圣诀“夜寐”控制我下了杀害不良少年的命令的那件事。”

佐藤锦川依旧没有说话，但上野孝雄知道他这是默认的意思。

“唉，也好，也好。”上野孝雄叹了口气，转而又露出一丝欣慰的表情，“你果真是个善良的孩子，圣警的未来有你这样的人，我也很放心。”

“怎么突然说得像是要永别似的。”佐藤锦川吐槽道。

上野孝雄神情严肃起来，“说不定是有这种可能……战争怎么会不死人呢？”

“战争？！”佐藤锦川吃了一惊，这个词实在是过于陌生，能够称之为战争的斗争，除了传说中圣历初期有过一次战争之外，其余的漫长岁月里都不曾有过。

“没错，战争，和圣骸之间的战争，它被黑夜称作圣战。”上野孝雄坐了起来，喝了大口水之后从怀里掏出火机和烟盒，取出一根抽了起来，“黑夜找我要御守和执行官的资料也是为了确认参战时能召集多少人员。”

“您已经同意帮他了吗？”

“帮他？不，是跟随他。”

佐藤锦川皱起眉头，一时间理解不了。

“说起来你知道圣域成立之初……不对，你还不知道圣域前身是什么吧？”上野孝雄抽了一大口烟之后缓缓吐出烟雾，他望着烟雾，目光深远像是从朦胧的烟雾中看到了往事，“圣域前身是一个民间组织，那时候御守和执行官都是一体的，当然这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了，久到可能圣域成立的时候我爷爷那辈才刚出生呢。”

“而那个民间组织据说也已经存在了好几百年甚至更久，当然成立的时间早已无从考究，但每一代组织的首领都记得一件事，那就是这个组织是为了成为某个人的力量而成立的，为了这个人愿意上刀山下火海，只要是这个人心之所向，组织便在所不辞——而这个人被称作“夜王”，又有人叫他“影王”。”上野孝雄的眼神满是敬重，连语气都变得端重，“意思是像是影子一般。”

“您怎么知道黑夜就是那个夜王呢？”佐藤锦川问道。

然而上野孝雄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从自己的衣兜里小心掏出一件物品，那是一个圆形的金属小盒子，顶部有一条金属链子，佐藤锦川还以为这是一个风格复古的怀表，可是当上野孝雄打开这个“怀表”的时候，他才发现这是个精致的饰品盒，盒子只是起保护和保存作用，真正重要的是盒子里面保存的一枚精美的血珀。

那是琥珀的一种，血珀通体透红像是血液凝固而成，因此得名。血珀呈不规则的球体形，通透明亮，血丝分明，经过灯光照射后像有血液在里面流动，大小只比成年男子大拇指大一些，而血珀里面好像有一片保存完好的花瓣。

“这里面是樱花，垂枝樱的花瓣。”上野孝雄解释道，“血珀本体是天然的，触感温润细腻，晶莹剔透，像这种成色的血珀是天然中的极品。不过里面的垂枝樱花瓣确实是后面人为放进去的。”

佐藤锦川第一次知道上野局长对琥珀有这种程度的了解，更不知道他拥有一枚近乎完美的血珀。

“当然以现在的技术，制作这样的人工琥珀也很容易。”上野孝雄神色自若，“不过这枚血珀是组织领袖代代相传的信物，可以说它也代表着领袖的身份。从它的第一任主人到我，之间可能经历了至少有好几百年。那个时候的技术背景下，如何才能做到将外面的花瓣移植到血珀里面而不留下什么痕迹在表面呢？”

不等佐藤锦川回答，上野孝雄接着说：

“而且这个信物只有每一任组织的领袖才知道，直到上一任圣域首领，也就是前任局长交付给我之前，我也一无所知。”上野孝雄终于把视线从血珀上移开，转而郑重地凝视着佐藤锦川的眼睛，“你能明白我所说的这些话的重量吗？”

佐藤锦川心头一颤，他当然明白这句话的含义，面对局长的看重和信任，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看好，”上野孝雄又把目光聚集到了手上的血珀之上，“一般的垂枝樱的花瓣只有五瓣，但是这一朵，它有六瓣。一般人根本不可能知道这枚血珀的存在，更不可能知道这血珀里面的垂枝樱花瓣有六瓣了。”

佐藤锦川也仔细数了数，有一枚花瓣被相邻的花瓣略微遮住了一点点，不仔细看的话甚至会忽略过去，但确实是有六瓣花瓣。

“但是这些黑夜全知道。”上野孝雄又吸了一大口烟，把烟灰抖在了烟灰缸里。“就好像……他亲眼见过一样，连细节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后来他也解答了我之前的疑问，这枚血珀里面的垂枝樱花瓣，就是由他手里的圣器——那枚黑色的戒指的圣诀做到的。”

“所以那个黑夜极有可能是夜王的后代，或者是夜王圣器所承认的继承人？”

“是的。”上野孝雄点点头，吸完手上的最后一口烟，将烟蒂灭摁在烟灰缸底。“所以他通过圣器里面保存的前任使用者们的记忆，最终追溯到夜王使用时期的记忆，知道了一切。”

“而能“灵视”到如此程度，足以证明黑夜本身的实力也足够强悍。而之前圣驱者之间流传的关于他的传闻也多少可以看出他的力量，也许比我想的还要厉害。”上野孝雄又小心地把血珀收进盒子里，装回自己的衣兜里面。

灵视指的就是拥有圣器的圣驱者，在读取圣器之中保存的之前的所有使用者的记忆（灵魂）的过程。当然能读取多少程度也看个人和圣器的契合程度。

佐藤锦川沉默了，他正在思考关于战争的事，毕竟战争不是小打小闹，生死都在一瞬之间，虽然他没体验过，但是他知道战争一定比他经历过的任何一场战斗都要残酷。

“既然黑夜要战，那我也该随他奔赴战场，就像家臣追随君王一样。君王已经冲在阵前，身后就该跟着千军万马！”上野孝雄稍微提高了音量，声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但转瞬又截然而止，上野孝雄轻轻叹了口气，“可是，我是这么想的，我的部下就都这么想吗？”

“如你所看到的那样，组织后面演化成了纠察官，御守与执行官和我们只是互利互惠的合作关系。除了我，恐怕早已没几个人记得我们这群聚集在一起的人，原本该为谁而战了吧。而我的前辈们也在很长时间里没有听过关于夜王的消息了。”上野孝雄慢慢站起身，走到办公桌前，“而且……有人说战争就像是残酷的机器，碾过去只剩鲜血和骸骨，鲜血汇成河，骸骨堆成山，毫无生机。对于活在和平年代的人，说不定一生都不会有机会说出战争这一词。在这样一个时代下，突然说要参加战争，你说他们会怎样呢？”

“话虽如此，战争也不会等人的不是吗？”佐藤锦川忽然说道，“既然对方有意想挑起战争，那除了结束它，也别无他法。”

上野孝雄转过身看着佐藤锦川，发现他的眼睛有着坚毅的光。

“不过在这之前，还得先处理完我们圣警内部的问题。”上野孝雄不着痕迹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