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一直很热情的苏管家,像是熄了火一般,脸上的笑意顿时没了大半。
卫灵绾察觉到不对,立刻放下手中的瓷碗。
“苏管家,她们可是出了什么事?”
当年自己突然不告而别,清风清水作为她的贴身丫鬟,难免会受到责难。
对此,少女一直心怀愧疚,和莫辰淮相见后,几次向他询问这二人的情况,可男人的回答永远都是三个字。
“不清楚。”
卫灵绾也没有生疑,毕竟他是个王爷,又怎么可能会知道,两个丫鬟的近况。
然而如今再看苏管家的态度,少女觉得,事情可能没有那么简单。
“苏管家,您和我说实话,她们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王妃放心,清风清水两位姑娘都很好。”
苏管家缓了缓神色,而后慢悠悠地呼出一口气。
“只是王爷怕是,不愿意见她们。”
和南淮有关系?
卫灵绾有些莫名。
“此话怎讲?”
老人又叹了一声,慢悠悠地说起了往事。
当年卫灵绾自留休书不告而别,清风清水身为她的贴身丫鬟,自是受到了莫辰淮的责问。
没有看好主子,这二人也确实有责任,可清水是个急性子。
王妃突然消失,她比任何人都要着急。
尤其在清风猜出,小姐可能是为了救将军还有少爷他们,才会走到这一步后,她心里就更急了。
于是面对莫辰淮的责问,清水不管不顾地发飙了。
“王爷,如果不是您,王妃她会走到这一步吗?”
“皇上是您的父亲,您如果能在朝堂上,为将军求情,陛下怎么会下令处死将军,我们小姐又怎么会离开王府?”
她这几句话,可以说句句都扎在,男人心上最痛的地方。
莫辰淮极力克制自己想杀人的念头,冷冷地吐出一个字:“滚!”
如果不是念在,清水是卫灵绾身边的丫鬟,她可能当场就没了命。
之后没多久,南淮随便找了个理由,将这二人送到庄子上。
“不过现在王妃您回来了,您要是想将她二人接回来,王爷肯定不会反对。”
卫灵绾没应声。
见此,苏管家知趣地抱着卫芮离开,给女主人留下思考的空间。
少女现在的脑子,其实有点乱。
说实话,她也不知道怎么处理这件事,不过庄子肯定是不能住了,先将清风清水接过来再说。
至于其它的,晚上写信问问南淮!
虽然相隔千里,不过卫灵绾和莫辰淮之间的联系却没断。
卫灵绾想起自己曾经见过,一种叫做尖尾雨燕的鸟,它的飞行速度不是一般的快。
于是就把它画了出来,让它成为两人之间的信使。
“清素,你去把福贵请过来,本妃有事要吩咐他。”
苏管家年纪大了,如今又得了卫芮这么个小宝贝,于是对王府的大小事,算是彻底放手,全都交给了天子。
等莫辰淮班师回朝,管家这个头衔,也会交到他身上。
的义父提点,福贵知道这位宁王妃,在王爷心里的位置,所以听闻清素的传话,他立刻赶到了正院。
“小的福贵,不知王妃有何吩咐?”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让你,帮本妃去接两个人。”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城墙上的风,将男人的披风刮得猎猎作响。
这是莫辰淮到云城的第三天,也是多伦下令攻城的第二天。
“王爷,您已经累了一天,还是回去歇歇吧,这里由属下看着。”
“无妨。”
男人目光远眺,距离云城不过二三里处,有点点火光在闪烁。
蛮夷的十万大军,就驻扎在那里。
而云城的兵力,只有六七万,这还算上了,莫辰淮带过来的南林军。
人数上不占优势,正面拼杀肯定是大量吃亏,目前他们最好的办法,就是偷袭。
莫辰淮收回视线,一个计划在他的脑海中,已经有了雏形,再站在城楼上,也没了什么意义。
“韩英,回去吧!”
两人转身走了几步,一只雨燕突然朝着他们的方向,俯冲而来。
男人一眼就认出了它,嘴角下意识勾起。
今日,是七哥离开的第四天。
佑宁帝依旧卧病在床,一条命全靠太医用药吊着。
莫辰法已经成了,诸位大臣默认的储君,这几天的早朝,皆由他代理。
“启禀殿下,有关二皇子和五皇子逼宫一事,现已证据确凿,还望十二殿下早做决断。”
这是新上任的刑部尚书郑大人,为人最是刚正不阿,忠君爱国。
逼宫事件平息后,他就马不停蹄地搜罗证据,想要早日将两位皇子的余孽一网打尽。
不过莫辰法并没有马上做出决断,而是看向了许攸。
“许大人,对于此事,你怎么看?”
“臣以为,郑大人说得有理!”
少年摇了摇头,目光又扫向所有臣子:“你们,也都认为郑大人说得有理?”
此话一出,许攸立刻警觉,以为他是年少心软,当即跪了下来。
“十二殿下,犯上作乱本就是株连九族的事,如今证据确凿,您可万万不能心软!”
紧跟着,其它朝臣也跪了下来。
对此,莫辰法只想高呼“冤枉”!
他这么可能会心软?
他明明是想将时间再拖一拖,等七哥回来后,再处置那些余孽,顺便让哥哥解气,谁知道直接被这帮臣子误会了。
不过算了,既然他们这般坚持,自己也顺了他们的意,让这帮老年人少操一点心吧!
“既然诸位大臣这般坚持,郑大人,那些欲孽你就按律处置吧!”
诸臣这才觉得松了口气。
“殿下圣明!”
福贵的动作很快,卫灵绾吩咐他的第二天,清风清水就被接回了王府。
“小,小姐?”
望见站在正屋大门口,正等着自己的主子,清水一时间竟然不敢迈步,她怕这又是一个梦。
在庄子上的这两年,这样的场景,她已经梦到过不止一次了。
清风和她差不多,也是愣愣地站在原地,嘴唇颤抖着,半天都没蹦出一个字。
最后还是卫灵绾先抬起步子,朝着傻愣着的两个人走过来。
“怎么,几年不见,连小姐都不认识了?”
“你是,真的小姐?我不是在做梦?”
“你说呢?”
少女被她逗得忍不住发笑,手指随即捏上了清水的脸颊。
“现在,还觉得自己是在做梦吗?”
“疼的,这不是梦,这是真的小姐!”意识到自己不是在做梦,两个丫头喊着“小姐”,争相往少女的怀里扑。
“小姐,你终于回来了,我好想你啊!”
清水一双手死死地箍着她腰,怎么都不肯放开。
清风虽然没有那么直白,但眼角挂着的泪珠,已经表现出再见主子时,她内心无以言表的激动。
看着自己怀里的两个姑娘,卫灵绾也没忍住,笑着流出了眼泪。
这个姿势维持了好半晌,两人才依依不舍地松开手上的力道,可眼神依旧粘在主子身上,生怕她再消失了。
进了正屋,又让人上了茶,少女这才有功夫打量身前两人。
虽然几年未见,不过看起来,她们和以前并没有什么区别,只是看着更成熟懂事了些。
想来在庄子上的这段时间,南淮并未让下人,故意为难于这二人。
不管怎么说,清风清水都是卫灵绾的贴身丫鬟,不管男人有多生气,只要和少女有关,他都能逼着自己很快冷静下来。
喝了茶,两个丫头的情绪,已经慢慢稳定下来。
不过眨眼间,清风又变成卫灵绾熟悉的模样,稳重端庄。
至于清水,她则叽叽喳喳地问起了少女的近况,而后再说说自己这些年的经历。
几年的时间弹指而过,可期间发生的事,仅用三言两语却是说不完的。
手边的茶添了又换,然而清水的嘴就是不带停的。
被寄放在卫夫人这儿的卫芮,顿时不乐意了,一个时辰没见到娘亲,甭管卫夫人怎么哄,她就是撒娇打滚地要见卫灵绾。
卫夫人疼爱孙女,自然是满口答应,随即带着她,朝王府正屋的方向走去。
才看到大门,小豆丁明亮的声音就传进了正屋。
“娘,您是不是不要芮芮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岳国公岳正行诱骗皇子,犯上作乱,诬陷朝廷重臣卫峰,按大梁律例,应株连九族,抄没家产。
但上天有好生之德,陛下念及岳国公曾有功于朝廷,故免去九族刑法,只判其一家死刑,家产全数充公,秋后问斩。
钦此!”
收了圣旨,李公公傲慢地瞥了一眼,还跪在地上发愣的岳家人,心里顿时就有些不快,目光如闪电般瞪向身后之人。
“你们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将他们押进天牢?”
李公公是莫辰法新提上来的代理总管,也是他的心腹。
虽然宫里有个元公公在,不过他是佑宁帝身边的人,少年对他一直都不是很信任。
得了命令,跟着李公公一同来前来的卫兵立刻上前,拽起还在发愣的卫夫人。
她还没有从圣旨中回过神来。
自那晚岳国公进宫后,她就有不好的预感。
果然,第二天一早,宫内的禁军就把岳国公府,围得水泄不通。
岳夫人登时就有了一个猜测,老爷可能出事了。
只是她以为的出事,是老爷输在了五皇子手中。
直到圣旨下来,她才明白过来,岳国公到底做了什么!
诱骗皇子,犯上作乱。
仅仅八字,却有无限的遐想空间。
她一点都不挣扎,任由一左一右两个士兵,把自己架起来。
然而意外,就在这个时候发生了。
“别碰我!你们谁都不许碰我!”
一道尖细的女声,突然刺入所有人的耳中。
顾清瑶抓紧了手中的发钗,胡乱戳刺,死活不让那些将士碰到自己。
“我是可是宁王妃的妹妹,你们谁敢抓我!”
听到这话,来抓人的士兵立刻止住了动作。
他们的确有听说过,宁王妃曾经有位妹妹,嫁到了岳国公府,而且卫夫人对她还很是疼爱。
如今人人都知道,宁王殿下出征蛮夷,正在前线为大梁卖命,他们如果在这个时候抓了他的妻妹,岂不是寒了王爷的心?
况且若是哪一天宁王殿下得胜归来,提到了这茬,那是倒霉的,可就是自己了。
想到这一层,越发没人敢对顾清瑶动手了,就连和宁王府无关的岳夫人和岳银松,他们都没敢再碰。
众将士一齐将询问的目光,投向了李公公。
这样的事,李公公也是头一回遇到。
他是莫辰法的心腹,知道主子对宁王殿下有多敬重,关于顾清瑶的身份,也曾听过一些,只是两年过去了,他完全忘了这一茬。
如今,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看到这些人一脸为难的模样,顾清瑶面上越发得意,可心里却不免发酸。
因为现在的局面,是她借用卫灵绾的头衔,才得到的。
若是他们知道,那个女人对自己的真实态度,绝对不会是现在这副又惊又惧的模样。
将心中的慌乱和酸涩压下,顾清瑶的声音越发有底气。
“我可告诉你们,你们今天若是敢动我,让我姐姐姐夫知道了,他们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
她说得越理直气壮,将士们就越不敢轻举妄动。
沉思片刻,李公公终于出声了。
“陈侍卫,将岳家人好生看管起来,咱家进宫去请示殿下。”
在李公公看来,现在这样的局面,唯有自己的主子出面,才能解决。
随着李公公的离开,士兵们也逐渐退了出去。
偌大的岳国公府又恢复了原样,仿佛之前那些人,从未来过一样。
顾清瑶心中的慌乱,也随着这些人的离开,一点点褪去,但是她一点都不敢放松。
因为,她还岳家人。
“娘子,你说得是不是真的,宁王妃真的能救我们?”
“松哥哥,我们和离吧!”
同时出口的两句话,昭示着完全不同的两个走向。
岳银松瞪大了眼睛,似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