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成济跟着家丁入了窦府,直接去了窦子桓房中。
沈成济这次不是为华容而来,也不是为了安策,就是为了找窦子桓。
甫一进屋,便闻见一股夹杂着血腥的白药味,沈成济往桌子上搁了瓶药:“这是我特地给窦大人带的,挨打这种事,我比大人有经验。”
沈成济讲了句笑话,窦子桓摆手让屋里的人都退下去:“怎么想起来看望我,讨好我,好让我把华容重新许给你?”
“要是如此,那自然最好了。”沈成济与窦子桓各自相视一笑。
沈成济也不再跟窦子桓说没用的,在他不远处的凳子上坐下,放低了些声音:“窦大人是不是也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窦子桓轻笑:“历来宴会检查,都会把重点放在入宫的歌舞团身上,以免有刺客混入,所有的检查我都做得详尽,如果说要有什么纰漏,一定是皇宫里的宫人。这绝不是趁着宴会有人混迹其中,暗害小皇子,而是早就布置好了人手眼线,只等着这一天偷皇子出宫,再名正言顺地栽到我头上。”
沈成济跟窦子桓想法一致,以窦子桓的能力,不会出这么大的纰漏,他也猜测,是有宫人带着小皇子从皇宫那一处破损的墙洞偷逃出皇宫,皇宫宫人的核查不属于窦子桓的负责范围,只是事出突然,又是安全问题,大家第一时间,都会想到是窦子桓护卫不利。
但实在想想,其实是宫人的问题,那就是礼部的问题,宫人的分配目前一直是由张奉负责的。
沈成济颔首:“这件事做得巧妙又周密,想必是精心策划过。窦大人若是急于自证清白,反倒会显得欲盖弥彰,只能先吃了这次的哑巴亏。但这件事事后的势力,不可小觑。”
沈成济跟窦子桓对视了一眼,各自明白了对方心中所想,窦子桓忽的笑出声:“没想到有朝一日跟我政见想和的,竟是你沈成济。”
沈成济笑说:“万事皆有可能。”
窦子桓一语中的:“你若不把你府里那个小丫头片子弄走,休想骗我妹妹入府。”
沈成济:“……”
沈成济说:“这件事有误会,我自会跟华容解释清楚。”
提起窦华容,窦子桓便没了方才的大度,变成了护犊子的窦大哥:“你最好解释清楚。”
沈成挠挠头,他若是想到露依在他府里会惹出这么多是非,他就把露依送去住客栈了,真是一时的疏忽大意。可那些谣言编排的实在毫无根据,简直就像是有人故意散布的……
“公子!公子不好了!”
府丁急促地跑进来敲门,窦子桓说:“发生何事?”
“公子!小姐跟皇后娘娘,在皇恩寺遇刺了!听说小姐为皇后娘娘挡了一刀,现在昏迷不醒,好像是中了异域奇毒,说是……不行了。”
方才还凑在一起高谈阔论的两个大人霎时间傻了眼,沈成济怔了半天才吼道:“什么叫不行了?!”
沈成济推开府丁,会去提溜起露依上马,直奔皇恩寺。
露依在马上挣扎个不停:“喂,你抢我去哪啊!你该不会要把我弄出去卖了吧!”
“事情紧急,你把华容治好,我想法子撮合你跟窦子桓。”沈成济向露依抛出一颗巨大的糖衣炮弹,露依的医术很不错,又精通奇毒,如果那些个御医没法子,或许露依会有。
沈成济带着露依冲进了皇恩寺,皇后坐在床边陪着昏睡不醒的窦华容。
窦华容肩膀上有刀伤,伤口已经让人处理过,止了血,但依旧黑乌乌的,露依拨开几个商量对策的御医:“起来,让我看看。”
露依检查了一番窦华容的伤口,不由地蹙起眉头。
一御医瞠目结舌:“柔……柔柔……”
露依敲了一下那人的脑袋:“揉什么揉!让你揉馒头呢?”
那御医心中顿时明白了几分,赶紧闭了嘴,说:“没想到柔姑娘也……也精通医术……只是这毒甚是难解,吾等研究了半天,仍不知解毒之法。”
露依说:“这毒对中原来说罕见,但对我来说,不算罕见。我在泗国见过许多,解药也不是不能配置,只是有几位解药,中原只怕是没有,需要找人从泗国运送过来。”
御医说:“姑娘有解毒之法真是太好了!可……郡主呼吸渐渐微弱,不知能不能撑到姑娘配好解药。”
“能,我有法子。”露依取了一把小刀,“把她扶坐起来,我从她后背上滑一道口子,刮去脊骨上的毒物,可以暂时压制毒性,虽不能根治,却可以拖到配好解药。”
露依嫌弃窦华容后背的衣裳,拿着刀子要去隔开她的后背,沈成济突然握住了露依的手。
露依看他那神情就知道:“你心疼了?但若不刮骨,她会死。你想让她疼,还是想让她死?”
“都不想。”
露依抿嘴笑道:“那也有法子,这毒可溶于唾液,我可将毒逼到她伤口处,找人将毒舔出来,替她受这份罪。不知屋里的各位谁愿意?”
几个御医低下头去,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沈成济说:“好。”
露依问他:“你想好了吗?过渡有风险,你要是当即死了,可怪不得我。”
“生死有命。”
露依放下了手里的小刀,让人把窦华容平放在榻上:“既然沈将军愿意,我也无话可说,还请其他人退避。”
几个御医和下人逃似的走了,幸亏沈成济没让他们给窦华容舔毒。
露依淬了银针刺入窦华容身上的几处大穴:“沈成济,你好奇怪,这个女人,明明不喜欢你,你还狗似的来舔。”
“窦子桓喜欢你吗,你不一样倒贴。”
“那不一样!我们遭了拒绝还三番五次地往上靠。”
沈成济笑:“如果你知道华容从前为我吃了多少苦,或许就明白我今日为何这么做。她曾经很喜欢我,是我毁了她的心。是我对不起她在先,她恨我,我无怨无尤。”
露依不理解,她懂沈成济与窦华容之间的感情,她对窦子桓,一直是崇拜跟憧憬更多一些。
她觉得喜欢一个人该是热烈的,想要拥抱,亲吻,纠缠,而不是像窦华容一样,冷淡得形同陌路。“好吧,你自己愿意就行。”露依翻个白眼,沈成济跟窦华容以前有什么纠葛她不知道,她只知道从她认识沈成济开始,他心心念念的都是窦华容。
但是窦华容永远对他冷冷清清,露依还未想过如果躺在床上的是她朝思暮想的窦子桓,她会不会做跟沈成济一样的决定。
她想了半天,想不出答案,或者说她就是犹豫的,有多少人真的愿意为另一个人承受痛苦,或者舍弃生命呢?
每个人都是自私的。她可以鼓足勇气从泗国到中原来,追寻她梦里的子桓哥,却还是保留了一点私心,她跟窦子桓不曾经历过风雨,所谓的爱恋只是停留在幻想里的遐思,她不懂得为什么会有人为爱而生,为爱而死,将自己的全部交付给另一个人。
窦子桓不是会沉迷男女之情的人,露依也不会为一个男人牺牲自己。
但是露依却很欣赏沈成济这一点,怎么会有人想着一个女人,就能在重伤之中活下来呢,世上如他这样的人太少。
露依只好施针将窦华容体内的毒用银针走穴逼到一处,睡梦中的窦华容微微蹙了蹙眉,肩膀上的伤口渐渐渗出浓黑的血。
露依把湿帕子将她身上的血擦干净,用眼睛示意沈成济:“既然你已经决定了,就把她伤口上残留的毒素舔出来,直到她的伤口恢复正常的红色。”
沈成济点了点头,轻轻的把窦华容扶起来,用一只手撑着她的后背,仔细地看了一眼窦华容的眉眼,算起来,他的华容已不是二八年华的少女,他却觉得,她比年少时更有风韵,更美了。
沈成济用舌头舔舔在窦华容的伤处,她伤口上的黑色干膜似的东西,触碰到柔软湿润的舌尖,立刻融化了,攀爬到沈成济的舌头上。
露依拿了盐水让沈成济漱口,但用处并不大,这些东西像是粘在舌头上,慢慢随着口腔的温度和不断分泌的唾液融化进他的体内。
沈成济反复舔了几次,窦华容的伤口才露出该有的肉红色,沈成济给窦华容理了理头发,额头相抵,呼吸间都是窦华容身上的香味。
华容啊,我好爱你,我真的好喜欢你,世间万千的女子,无一人可与你相比。
他这一生,只用命保护过两样东西,一是山河万里,二是眼前佳人。
露依给沈成济试了试脉:“这毒过到身上,比在原主体内蔓延得更快,我今夜就要为你刮一次骨,不然你大概会有性命之忧。你放心就是,窦华容现下脉象平稳,已经没事了,还有那么多御医会给她调理身体,她很快就会好起来。”
“现在最重要的是你,你总不想没命见你的华容了吧。”露依背上桌子上的御医的出诊药箱,“你跟我到隔壁去,我要为你治疗。”
沈成济点点头,出门碰见了门口的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