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拼尽所有颜面,用尽所有关系,终于为自己儿子求的一门好亲事。
既然他的儿子难成大器,那就找个贤惠能干的媳妇,再生个优秀的孙子给他。他来不及教育出一个满意的儿子,再来一次,他肯定能培养出一个更加完美的孙子。
所以在自己父亲和妻子的双重压力之下,樊华的父亲被逼着不断的成长,他被要求一定要成才。
为此,他倍感屈辱。父子间的关系越发紧张,夫妻间的关系也可谓水火不容。
就这样他们渐行渐远,终于在经历无数次的争吵和失望以后,他们默契的放开彼此。
现在,樊爸爸终于醒悟了,他想要和妻子重新开始,只是不知道,对方是否也和他有一样心境。
“不吃饭怎么能行呢,你不要随着她任性,要合理膳食,配合适度运动才行的。”
樊爸爸很是有些着急,他责怪樊华现在的态度,他的妈妈任性,他作为儿子怎么不知道规劝,反而还纵容她继续任性。
樊华对于自己爸爸突然的嫌弃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从没有见过自己的父母和谐相处,不敢奢望恩爱有加,哪怕是相敬如宾都装不了。
所以他本能的以为这是父亲在嫌弃母亲,而不是为她担心,他有些生气了。
“我妈自己知道分寸的。”
樊华的话说的硬巴巴的,父子间刚刚缓和的气氛,瞬间又僵硬起来。
樊华的父亲也敏锐的查觉出了樊华的不快,他也有些不知所措,他有心想要解释,可是樊华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
樊华说完就站起身准备离开了,他没有给自己父亲解释的机会,他看出来父亲似乎想要说什么,可是他直觉的认为父亲又要给自己找理由,然后借机继续批评母亲,趁机抬高他自己。
他不想再听到那些伤害他母亲的话了,他直接无视了樊爸爸的举动,站起来离开了。
他走的又快又急,樊爸爸跟着他站起来,可能是因为儿子突然的变脸,他有些接受不了,行动上迟缓了一些,很快就被樊华落在了身后。
他追着樊华出去的时候,樊华已经迈步进了电梯,他张嘴想要叫住他,可是又觉得这样的自己是真的很失败。
到底没有说出口——我是希望你母亲好的,我是希望她能给我个机会,让我改过让我弥补的。
樊华因为和父亲闹了不愉快,心中有些失落和委屈,他又想起了俞言。
他好想和俞言说说话,告诉她,我母亲很喜欢,她更想见见你;告诉她,我的工作室已经选好了位置在装修招人了,我以后会有更多的时间陪在你身边了;告诉她,我很想你,你有没有想我?
樊华回到老宅,先去看望了祖父,祖父还是一个人坐在花园里静静的喝茶。
他看着祖父的背影,突然有些心酸,他的祖父是在怀念祖母吧,祖母生前就喜欢在花园里种菜。
樊华小时候吃过刚刚有手掌大小的小黄瓜,也吃过熟透的番茄,还亲手从泥土里翻找着成串的土豆。
这些都是祖母自己种的,她的花园乱中有序。最外圈种着许多花,不同季节和月份,都有花朵盛开,这曾经让樊华产生了错觉,他一直以为花朵是没有季节意识的,它们永远在盛放。
被鲜花包围在中间的,就是各种蔬菜。小时候樊华就是祖母的小尾巴,祖母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
他跟在祖母身后,永远能在这些时令蔬菜最娇嫩多汁的时候吃到成熟的最好的那一个,这是属于祖母的偏爱。
可是自从祖母不在了,这片菜园也渐渐荒废了。最开始,祖父并允许园丁来开垦菜地,他就让这里保持着外婆在时的样子。
可是时间终于让一切都变得面目全非了——蔬菜的根茎都烂在了泥土里,直至化为一滩泥泞。
开年春天,祖父面对着的,只剩一片腐朽的枯枝老藤,那凄惨的景象让祖父越发无法承受。
他哭了,但是没有声音,只是沉默的,面对着这片土地,他的眼睛远眺着,似乎在向天边的爱人倾诉着他的委屈。
从那以后,这片菜园子就荒废了。
可是祖父一旦有空,就会来到这里,静静的喝着茶。
樊华走上前去,陪着祖父喝了一杯茶,他询问祖父是否要回房时,老人家只是沉默的摇了一下头,樊华便独自离开了。
这里,是属于祖父和祖母的。
回到楼上他的自己房间,樊华又试着给俞言打了电话,对面还是无法接通。
樊华有些不安,这样的情况已经持续一周了。
在最初他得知俞言一声不吭的就抛下自己,独自去了贵州的时候,他是气愤的。
他气俞言还是不肯让他走进她的生活,她果然说到做到,坚定的遵守着她给他们立下的合同,只是为了找个人与她结婚,对象是谁都不重要。
樊华签字时没有多想,因为他觉得自己可以抚平俞言的那些的创伤,让她忘记过去,并且爱上自己。
现在想来,他是哪里来的自信呢?
她胆小又懦弱,可是却这样的固执!她说不想再爱了,就冷酷的拒绝了所有人,根本不给别人靠近她的机会。
回想俞言出走的第一天,他仍然心有余悸。当天他和孙子涵终于选定了办公室的地址,他们没有犹豫,直接签了租赁合同。
他和孙子涵这些天走了很多写字楼,就为了挑选一个离家近又很有格调的位置,他不想因为工作而拉远和俞言的距离。
他想缩短自己的通勤时间,这样就能有更多的时间陪着她一起生活,他说过要照顾俞言的。
可是当他怀着兴奋的心情回到家里,迎接他的是一室寂静,俞言不在家。
他立刻翻看手机,还是没有任何只言片语,他已经住进来一个星期了,俞言和他对话少的可怜。
他已经顺利摸清了她的作息时间,他会比她起的更早,为她准备早餐并且和她一起出去晨练。
每天到家,会刻意寻找话题,让她能陪着自己在小阳台上坐一会,喝杯茶,哪怕什么都不说,他的紧张情绪和疲惫也都会一扫而空。
俞言也会有意的迁就自己,她虽然还是在保持和自己的距离,但是会在做饭时给他留一份,而且他兴奋的发现,俞言竟然知道了自己的口味。
这个发现让他受宠若惊,以至于连续两天都失眠了。他抱着被子在床上打滚,开心的睡不着——言言竟然记得我爱吃我什么,她还是在意我的啊!
这个发现给了他无限的动力,他甚至会偷偷去想,言言心里也是有我的,只是她自己不知道罢了。
那几天,樊华斗志昂扬,他脑海里竟然回响起了阿基米德那句名言:给我一个支点,我可以撬动地球。
那几天,樊华觉得天是那样蓝,风是那样柔,就连雨都缠缠绵绵的让人跟着悱恻起来。
可是这样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多久,俞言突然就失踪了,她没有给他留下任何话语,甚至连他的消息都一直没有回复。
吓得樊华还以为俞言是被人绑架了,他都要去报警了,却从辉歌那里得知俞言孤身一人去了贵州的消息。
那一刻,所有的委屈和这些天所承受的担惊受怕都汇聚到了一起。
他努力克制着自己,不让他陷入更深的情绪里——他开始怀疑自己的冲动和坚持是否有意义了,俞言可以告诉辉歌她去了哪里,但是却不愿意告诉自己,是不是可以理解成,在俞言心里,他还不算是她重要的人,甚至还不算一个很好很好的朋友……
樊华到底还是陷入了这个泥沼里出不来,第二天去见孙子涵的时候,都把他吓了一跳。
孙子涵还以为他得了绝症,马上就要不久于人世,不然怎么能在一天之间,从那样一个大马蜂的状态,变成吃了杀虫剂的苍蝇一样?
于是在孙子涵坚持不懈的拷问之下,他终于忍着羞耻,向孙子涵坦白了困扰自己的事。
孙子涵看着樊华委屈的样子,心里真的怒其不争,可是他除了一声叹息,什么也不敢说。
他本来想说,感情上的事,就是一场持续的拉扯,从来没有势均力敌的双方,因为没有输家的感情里,同样没有赢家。
即使真心相爱的两个人,想要长久的维持这段关系,也是必须有一方低头才行。
他想说,傻子,你已经先她一步,把自己陷进去了,你还想要翻身吗?放弃挣扎吧,你已经失去俯视的资格了。除非,她能够爱你,胜过你爱她。
但是,这有可能吗?
孙子涵一肚子的心里话不敢说出来,可是他又不能任由樊华伤心难过,眼看着在自己面前萎缩下去。
樊华现在就跟瘾君子一样,只不过他上瘾的是俞言,只要跟俞言沾边,他就能满血复活。
可是他给不了他这味药啊!
孙子涵想了想,只好催着樊华赶紧回去把居留证办理好,等俞言一回来,就和她领证结婚!
“怕什么,你们马上就是合法夫妻了,你是她老公,受法律保护那种,到时候她再敢冷落你,你就威胁她要离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