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枵大步跨过厉府门槛,红色的喜服后摆在台阶上铺出凛凛涟漪,目不斜视地径直朝着正在拜堂的新人走去。
这是她在人界梵梦里历劫的第一世。
作为堂堂一国公主,她的侍卫长今天要娶大司马的女儿,攀上了高枝的情郎不要自己却选择了自己的对头,真是欺人太甚。
九枵停在喜堂门前,看着满堂的宾客和中断了拜堂的新人。
“我来恭贺厉将军大喜,祝二位新婚不睦,夫妻离心!”九枵歪着头,一脸挑衅。
“公主醉了,恭送公主回宫!”大司马躬身行礼,语气却丝毫不让。
九枵摆手,“不劳烦大司马,我这就走了。我来,是想送份大礼。”手指勾勾,无数宫人抬着大箱子走进院子中央。
“这些本来是本公主为自己准备的嫁妆,如今我不嫁了,全部赠予对我尽忠的侍卫长大人。”
眼前的情郎今日之后便不属于她了,他应该高兴,可是虚弱得面无血色得他,眼泪的晶莹晃的九枵眼睛生疼。
“愿你所娶之人为你所爱,莫经历我这般被背叛的苦楚。我求得父王将你外放,以后山高路远,咱们各自珍重。望你不会后悔,莫要望着都城只剩悔恨。”
转身的瞬间,九枵褪下鲜红的喜服外裳任其铺在地上,伸手摘掉了头上的金冠随手丢到一旁,“可我不愿将自己的人给了别的女人。一个活口都不要留。”
在府门外骑上马的瞬间,厉府大门被缓缓合拢,嘶吼哀嚎声让她感到兴奋,朝城门飞驰。
咻的一声,一支弩箭刺入了九枵的心口。九枵直直倒下趴在马脖颈处,被带着穿过城门跑远了。
九枵双腿无力,跌坐在冥界九幽山上往轮回的必经之路了无桥上,探身向下看。那了无桥无栏无遮、无形无状,坐在上面地方却也宽敞。桥下墨绿色的水面分外平静,往远处的渡船也惊不起一点涟漪。往上看,乌青色的云彩,云卷云翻,闹腾得不行,掩藏着高如云的另一个世界。
“历劫和天雷之刑,哪个更疼?还不如直接劈死我来得爽快。”九枵无奈地头,突然一片雪花落在她的睫毛上,挡住了她的部分视线。
九枵让雪花落在掌心,看它们化水,“原来冥界也会下雪,乌云下的雪也是白色的。”
九枵拳头一握,将雪水握在掌心,回头看看,什么都没有。难怪爹爹不让回头,原来即使回头,也只有萧瑟的空无。缓缓爬起,头也不回地走了。
那条路特别的漫长,九枵身边有很多人,下了桥有人贴心送碗汤,喝了之后排进队伍中,判官会把记录了生平的命簿打开,用戒尺推搡着每一个人,让他们坐上不同的渡船。九枵过了了无桥,再无回头路。她举着孟婆汤,端着不喝。
一身仙锦散着珠光。判官被晃得破口大骂,看见是九枵,毕恭毕敬地弯腰跑过来。
“老大,你们怎么这快就回来了?”
九枵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什么好留恋的?爹爹嘱咐我要早早回家,我何必在梵梦里空耗光阴?快快快,下一世!”
“老大你这就走?不去阎王殿坐坐?”
“我要尽快入轮回,我就不多坐了,看着这么多人,我眼晕。这玩意,会跟着我去下一世吗?”九枵指指胸口泛着冥光的弩箭。
判官眨眨眼睛,一脸不可置信,“老大,我在冥府几十万年了,从没见过如此景象,从没人能带着上一世的东西到这里。”
“我还有几世你可知?”九枵怕自己身上带着太多东西回来,那哪里撑得住?
“老大,我查了,查不到啊!阎王也查不到。兴许是因为您贵为上神至尊,以真身历劫,所以我们这种恶鬼不能干涉。”
“六界共生,分什么高低?狗屁云天泽,早晚拉它下来!”
“可不敢乱说啊老大!”判官收起自己的无状,指间捂着嘴,用戒尺唤来一艘大船,等船靠岸,用戒尺点了点。
九枵提起衣摆登了船,船走了不知多久,在一个巨大的漩涡旁不动了。九枵想也不想,提着衣摆,一脚踏在船舷上,飞身跃下。
再回来冥府时,九枵身上不知插着什么,提着裙摆疯跑而来,咕咚咚喝了汤就朝岸边跑去。
“快快快,下一世,下一世!”
只要跃进忘川,一切的苦难就不记得了。这样往返十三世,九枵感觉跑与不跑并无甚区别。每一世的结局也是一样,何必忙着赶赴下一世的循环,干脆蹲在九幽山脚歇一会儿,顺便卖兵器给路过的魂。
那些东西从身上抽出来时,并不觉得疼痛,反而有些畅快。除了她,其他人带不来身外物,九枵就听他们将自己的故事,故事讲得好或者有特殊技能的,九枵会将兵器送他们。等到那些人转世,那些兵器又会回到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