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程世杰其实在辽东的时候，已经在腐蚀这个体系了，他本来就是想润物细无声的解决这个思想体系。

在辽东的土地、宅基地、包括纳税、从来不是按照人头来的，而是按照户籍分，无论这一家是九口人，还是十几口人，分配的宅基地数量是一样的，这样以来，就迫使那些大家族分家。

想要宅基地和耕地，那就分家，把户籍人数控制在一家三至五口之内，就像推恩令一样，只要当了户主，家族分散开来，而且为了利益，地方上无法行成宗族一样的庞大势力，没有了维系这个宗族势力的土地，儒家思想那一套就会瓦解。

特别是允许女人工作，女人挣钱，掌握着经济，就意味着掌握着家庭里的话语权，扭转两千多年的封建思想，并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完成的。

除了这一点，同时还有要破坏儒家思想的权威性，就像建奴用一次一次的胜利，建立了“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的”神话和权威，程世杰在八里湾用野地浪地的方式，打破了建奴这个神话，建奴开始走下坡路。

程世杰当然要做的还有更多，他已经提出了“锅盖”理论，用最粗浅的方式，解释雨水、天气以及旱灾的形成原因，打破儒家所谓的“天人感应”，现在小冰河天气，正好可以破掉儒家的天人感应。

等儒家这一套玩不转的时候，他们的权威和威信就消失了，到时候，他们再想一呼百应，就不会有那么多跟随者。

可问题是，现在孟恩把这个问题捅破了，直接摆在明面上，这样以来，程世杰就必须统一宁海军这个集团的思想，从而达到长远的战略目标。

程世杰咳嗽一声道，召集全军将士，马上召开会议。

问题摆在明面上，其实对于程世杰而言，也不算是坏事，道理越辩越清，有些事情，必须正面面对。

宁海军将士在寒风中列队而立，随着军官一声立正的命令，六千余名宁海军士兵站得笔直，横竖看上去，都是一条直线。

程世杰登上点将台的时候，众将士异口同声的道：“拜见大帅！”

“稍息！”

程世杰拿着话筒，用音箱将自己的声音传送到每一名宁海军将士的耳朵中。

“诸位，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你们也经历了不少事情，我不想跟你们讲什么大道理，你们听不懂，本帅要问你们的是，你们的初心是什么？你们还记得吗？军人的职责任是什么”

程世杰的声音让所有宁海军将士，开始思考。

“初心是什么？”

“你们的职责是什么？”

当程世杰换了一个说法，众宁海军将士大吼道：“军人的职责就是打仗，宁海军将士只做两件事，打仗和准备打仗。”

“原来你们还记得，这是你们现在的初心吗？”

程世杰接着道：“军人只有一个职责，那就是战斗到底，只有战斗，只有用我们这些铁血男儿汉的血肉之躯挡住建奴鞑子的铁蹄，只有用我们这些勇士的信念和意志筑起一道血肉的长城，只有我们用我们的刀枪把建奴拦住，拦住那些肆无忌惮杀戮我们亲人建奴和鞑子，只有拦住那些禽兽畜生，我们才能保护我们的妻女姐妹不被淫辱，才能保护我们的财物，才能保护住我们的家园，保护我们的房屋，保护住我们的一切！”

程世杰的话，引起了在场所有人的深思。

宁海军将士非常自豪的一件事就是，他们有尊严。

其他明军，被百姓避之如蛇蝎，如洪水猛兽，无论走到哪里，到处都被人嫌弃，他们为什么会遭遇无数不公平的待遇？

他们为什么受尽了白眼和冷落？

答案是，他们不是军人，不是合格的军人，也没有尽到军人的义务。

程世杰并没有提孟恩的名字，也没有提周宁，可是事实上他们两个已经羞得满脸通红，因为他们现在想起来了，他们已经忘记了当初的初心，也忘记了自己的职责。

程世杰接着道：“赵文才还在兰州，用他们的血肉之躯，阻击准葛尔的蒙古人，沈明遇还在雁门关阻击蒙古鞑子，他们还在尽职尽责，你们呢？你们对得起身上的军装吗？”

然而，这个时候，孟恩却梗着脑袋道：“报告，末将有话要说！”

“讲！”

“前后不过两个月，数十万百姓，数万将士，几十万人的性命，无数优秀的军官和将领，就这样被葬送了！而葬送他们的，仅仅是一个荒唐的念头，为也给大帅使绊子，一小撮人的私欲！”

孟恩跪在程世杰面前：“大帅，就算要杀我的头，那也等我说完！”

程世杰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反驳。看得出，那些文臣对宁海军将士的打击实在太大了。

孟恩神色怅然道：“现在蒙古人、准噶尔人相继入寇，江南骚动，西北烽火连天，大有神州陆沉之势，而在三个月前，我们在各个战场还在节节胜利，从几个方向同时推进，压得建奴喘不过气来！仅仅是某个人一个糊涂的念头，这些用无数将士的鲜血换回来的优势就被葬送掉了。”

说到这里，孟恩变得激动起来，大声道：“这一次，还有大帅您挺身而出，力挽狂澜，下次呢？如果下次再有人作出如此荒唐的决定，再有人要为了一己私利将整个国家推向毁灭的深渊，大帅您敢担保还会有人像您那样挺身而出，把这塌下的天撑起来吗？”

程世杰接着道：“本帅只要不死，还会挺身而出！”

“大帅您是会，可问题是，他们的命是命，我们宁海军兄弟的命，就不是命了吗？为了替他们那些狗娘养的畜生擦屁股，我们在靖安堡阵亡了一千多人，在平定州阵亡了两千多人，在兰州那两万余兄弟，不知道有几个人能活着回来！”

程世杰的眉头拧得更紧：“你到底想说什么？”

孟恩大吼道：“我受够了，他们凭什么高高在上？睥睨众生，他们凭什么一句话就可以决定千万人的命运，他们凭什么，明知道这样做是错的，为了显示自己的威严偏偏要去做，哪怕为此牺牲百万生灵也在所不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