锯鳞信口一说,却貌似是个不争的事实。
朝天、裸鳝一时间神色茫然,无话可说。
洛鲸贝脊背砸进沙发里,眼皮耷拉下来,光芒褪去。
喉头哽了半晌,他才好整以暇地试图对这个现象加以解释。
“医生是一个绝对的高风险职业,面对的是不能重来一次的生命,所以被寄予了最高的期望。但是,医学从来都不是一门完美的科学,医学不能治愈一切疾病,医生更不可能治好所有的病人。”洛鲸贝一口气没说完,喘了一下,“因此,一旦有认知差异,就难免会产生冲突。”
“那你觉得,都是病人的问题咯?”锯鳞不是很认同鲸贝的说法,他今天特别活跃,很想和所谓的才俊精英争个高下。
“当然不是。”洛鲸贝一口否决,沉吟片刻后继续道,“一些医生心浮气躁、敷衍塞责、不思进取,也不配成为值得患者信赖的好医生。”
这样的医生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
洛鲸贝在医院里也见到过。
他都看不起,不愿尊重这样的人,何况被医治的患者。
上学时,曾读到过吴塘的话:“生民何辜,不死于病而死于医,是有医不若无医也。学医不精,不若不学医也。”
蓦然回想起年少时,自己那份坚定学医的理想。
美好憧憬,无限激情。
洛鲸贝收起声音,望着颔首的兄弟们若有所思。
真心盼望这样的医生越来越少,也希望冲动不理智的患者越来越少。
*
十点半,四条高大身影搭乘电梯下到负一层停车场,一路直行,上了洛鲸贝的黑色大盒子车。
锯鳞啪啪啪地拍着车头,“我就喜欢这款车。”他眼中闪过两点艳羡,“等我再攒攒钱,也换一个。”
朝天搡开锯鳞探到副驾门上的手臂,推着他往后排的位置走,随之问道:“医生应该买不起这个车吧?”
洛鲸贝散漫地嗯了声,也不多说,拉开车门,钻进驾驶位。
这辆车,是当时洛母从南中来华市探望他,看到儿子为了阻止她继续唠叨,用工资买的小屁车,洛母心疼不已,自作主张帮他换的。
洛鲸贝本就对这些身外之物不甚在意,车子是,房子也是,既然老妈张罗了,他就领受。
否则,哪怕他住医院宿舍,打出租车,也一点问题没有。
洛鲸贝坐在驾驶位上,从后视镜看了眼后面一排自觉性爆棚的三兄弟。
舌尖顶起左侧腮颊,似笑非笑。
他警示道:“再提醒一下,见面的时候注意点,别在岳栖面前调侃得过了。”
三只忍不住,纷纷戳着男人的脊梁骨,耻笑不已。
洛鲸贝也不在乎,只不过开出去后,猛踩了几脚刹车报复。
岳栖在医院接到电话。
她以为在办公室里碰面就好,所以查完房她没回宿舍,谁知洛鲸贝说他在医院门口等她。
今天又放了温昊鸽子,一是因为洛鲸贝提到课题的事,岳栖想他大概是有需要她打下手的地方;再就是因为一个人,蹇谞。
自从她和蹇谞在“栖饮”见过一次后,他就连续两天等在校门口,给她送饮品和甜点。
当然,她一次也没要过。
她拒绝,他倒不勉强,也不生气,更不过分纠缠。
那个男人脾气好的,简直让人怀疑他那一身的伤疤到底是怎么来的。
洛鲸贝曾说过,若这个男人在院外骚扰她,一定要告知他。
岳栖一直没说,是因为感觉蹇谞的行为貌似也算不上骚扰。
的确是有点打扰,不过,他试过两次未果后,就收敛了,没有再出现。
但是岳栖斟酌来去,为了更安心些,她还是想找个合适的时间,将这件事告诉洛鲸贝。
平时都是工作日,大家都很忙,实在不方便说。
今天是休息日,科里工作人员不多,岳栖想着说不定能插个空,和洛鲸贝聊一下这件事。
她挂了电话后,换好衣服下楼。
一走出外科住院楼的大门,就远远地望见洛鲸贝的大黑盒子车正泊在车道的临时停驻区。
岳栖走上前,洛鲸贝已经按下副驾驶的车窗,对她招手。
“上来。”
岳栖闻言,有点疑惑,细声问道:“这是要?”
她的小脑袋探进车窗,喧闹的招呼声霎时从后座蜂拥而至。
岳栖神色一矜,呃——他们也在?
不过,她很快就恢复自若,热情地回应了洛鲸贝朋友们的招呼。
然后,女孩摆正小脸,对着洛鲸贝,美丽的眸子里无声地射出一串问号。
“上来,快点。”洛鲸贝无视她的小表情,再次催促。
男人勾着唇角,语调散漫,“犹豫什么,我还能把你卖了?”
“不要。”岳栖板正脸,严词拒绝,“除非你先说,我们要去干什么。”
“——”
“哈哈哈——”
顷刻间,后排传出一阵孟浪的哄笑。
洛鲸贝刚才在车上被兄弟们挤兑地挂不住脸。
现下,男人大概是想硬一把给他们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