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友仁小心翼翼的回着话,此刻的神色与其说是恭敬倒不如说是谄媚,哪里还有半点刚才在安家的偏偏洒脱。
“你这个人啊,这演戏的功夫可当真是不错,又生得这么个俊俏面孔,不去做个戏子当真是可惜了。嘿嘿!昨晚在睿王爷府上,睡得可好?”
沈从元对于眼前的谄媚完全的无动于衷,随口之间竟是毫不客气地揭起了赵友仁的伤疤。赵友仁低着头,眼神之中的愤恨之色一闪而过,只是再抬起头来时,已是满脸堆笑道:
“大人这话却是打趣小人了。小人怎么说也是个读书人,又哪里能去做戏子那般的贱役?如今全心全意追随大人,更无半点私心,此情日月可鉴,还望大人明察!”
“此情可鉴什么的,留待和睿王爷去说吧。本官可没这等兴趣!至于什么全心全意的追随就更不用讲了,你心里其实很恨我的对不对?不用掩饰,尽管说出来好了。只是你那身为扬余刑提的父亲……嘿嘿!就他干的那点破事,身为刑提通匪卖脏,遣派手下假扮山贼劫杀过往商户,强抢女子贩良为娼……唉!真是那一件都够判个斩立决的!或者满门抄斩也不是不行?正巧这扬余府又在我父这位江浙巡抚的辖地,若要查案砍脑袋,好像还真是可以下当场格杀旗牌的,连奏报刑部都不用。你说对不对?”
“是是是!大人所言极是!小人家里罪孽深重,全仗……全仗大人仁慈为怀,才给了小人全家这份改过自新的机会。小人一定为大人死效犬马之劳,要我做人便做人,要我做狗便做狗……”
“倒也不用那么夸张。好好地替本官把睿王爷哄开心了,还不是有你的好处?对了!忘记告诉你一件事,你那个自幼订亲的盐商小姐,前几日不知怎么暴病死了。不过我看这也是桩好事,堂堂左都御使安家的长房大小姐,岂不是比一个商贾女子强多了?好好卖力娶下了这门亲,本官保你一个举人功名!将来光耀门楣,是不是比你那做黑心官的老爹强上太多了?”
赵友仁不是笨人,自幼青梅竹马的未婚妻一向身体健康,忽然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用脚趾头也能猜出是怎么回事。可是此刻他这脸上,居然还堆满了笑容:
“大人待小人的恩情真是山高海深!又替小人安排了这么一门好亲事,小人就算是粉身碎骨也难以报答!尤其是您这句话说得不错,区区一个商贾女子,死了便死了。哪有这名门安家的女子为妻来得更好?”
沈从元眯起眼睛盯着赵友仁看了又看,忽然亦是很欢畅地笑了起来:
“好!好!好!正所谓大丈夫要做朝廷命官,左手须拿得起忘恩负义,右手能放得下厚颜无耻。刚刚我那话说得不对,你这人天资绝佳,哪里能做戏子那种贱役!放到做官的正经仕途上才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好材料。当真是有前途,有前途极了!”
沈从元笑得开心,赵友仁却是笑得更加欢畅,马车周围的青布裹得严严实实,却是将二人的笑声尽数封在了车内。就这么渐行渐远,终于行入了大路,行出了闹市,朝着九皇子的睿王府慢慢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