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广面色僵了一下,说:
“广儿明白,但家仇不报,何以报外仇?爱人惨遭屠戮,凶手却并未伏诛,您要广儿如何能咽的下这口气,去顾虑什么前线,去关心什么战况?”
范阔眼露失望,鼻息越发沉重,斥责道:
“无数将士在前方抛热头洒热血,一眼望去全是尸骸,血流漂橹,八个战场有六个杀成了地狱,将士都快要死光了,这座古城都快要失守了,你还只顾着自己,还只惦记着小仇小怨!”
范广并未低头认错,神情反而越发激愤:
“什么叫做小仇小怨?在你眼里,儿媳被杀,都是一件可以轻描淡写略过的小事了吗?”
“那未来哪天,你儿子也被人杀了,你也会像现在这样,怡然自得地守着你的破阵法,向凶手风轻云淡地说:‘区区杀子之仇,何足挂齿’吗?”
“你……你……”
范阔手指颤抖,指着向他咆哮的范广,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呵,你不就是这种人吗?哪天我就是死在了城墙下,你也只会冷眼旁观,为了所谓的天下苍生,眼睁睁地看着你儿子去死!”
范阔气得咳出一大口血,面色越发苍白,气得胡须都在抖颤: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破事吗?在城内作恶多端,欺男霸女,你若不是我儿子,我早就一巴掌将你拍死了!你这个混账东西!”
“什么心爱之人,什么儿媳,不过只是个玩腻了就丢掉的玩物,倒是和你一样恶事做尽,和你完全是一丘之貉,臭味相投!”
“你们在城内城外干了多少昧良心的事情?坑害了多少无辜的将士?你真以为我什么都看不出来吗?真以为我守在护城大阵中心,对城内城外的事情就一无所知了吗?”
“我范阔征战一生,立下赫赫战功,驻守边荒五万载,从未失守,怎么偏偏生下了你这个废物东西!”
听到这里,范广怒极反笑:“我是自私,我是卑鄙无耻,我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小人!”
“但是那又如何呢?我至少有仇必报,知道护着自己人,不像某座死关的城主,连自己妻子死在面前,都能心安理得地守着自己的破城,去保护所谓的天下苍生!”
被范广戳到痛处,范阔沉痛地闭上眼睛,彻底不说话了。
当年,范广尚还年幼时,万千灾兽逼临城下,范阔为了抵挡灾兽入侵,哪怕亲眼看到自己的妻子惨死,也没有离开护城大阵半步,一瞬之间黑发皆白,从中年模样变成了老年。
这一幕,同样被范广看到,对他的一生造成了极其深远的负面影响。
范阔内心有愧,所以后续才对范广多有溺爱,对他背地里所做的恶事,始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溺爱反而是害了儿子,一次次的纵容,导致范广彻底沦落为一个小人,仗着他的威名在城内恶事做尽。
甚至战况惨烈到如今这种程度,未来很可能这座古城会被灾兽攻破,范广依旧计较着小仇小怨,完全不在乎前线的战况,只顾着自己。
但范阔内心有愧,虽然对儿子恨铁不成钢,却无力反驳,只能闭眼沉默,中断这场令父子双方都寒心到冰点的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