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半生她只知招娣,后半生她也想一直陪在招娣身边。
为自己而活,小竹真的不敢想。
招娣知道天下的嫡庶尊卑已经数百年了,她一人无法改变,唯一能做到就是在天下安定后,让百姓真正快乐的活着!
她知道自己的这个抱负很大,在酸文人眼里便是虚伪,可天下的安定总要有人做,那打破不平等之事总要有人拼。
而她董招娣就是首当其冲之人。
一日烈阳高照,厚冰慢慢开裂,室外极冷,招娣命小竹给左宁人分发棉袄,与其他三个丫头闲谈时,提到了招娣的“为自己而活”的事,无意被能听懂大燕话的左宁人听去。
很快此事就被左宁部落长宁贞知晓,本是不吃不喝的他,自那一日开始便愿意开始吃喝,当晚便求见招娣会面。
招娣命小兰准备五道左渤菜、五道大燕菜接待左宁部长。
长宁贞满脸左渤刺青,看不清真实的面貌,只有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能分辨出,长宁贞经历的岁月。
那是一双经历苦难的眼神。
不甘、恐惧、担忧、害怕交错出现。
入坐后便汇聚成试探。
招娣替长宁贞倒酒,金灿灿的酒水透着糯米香,长宁贞入口后,才发觉此酒酒香四溢,却无干枯,入喉后却泛着甜味。
很是新奇,嘬着小嘴询问此酒的名字,得知是金水酿后,又是喝了好几碗,招娣豪迈的同饮。
几杯下肚后,长宁贞醉意泛起,如猴屁股的脸,支着桌面,赞叹金水酿,“你看这酒就如金子一样灿烂,真是好看,还好喝。”
招娣并无醉意,继续替自己斟酒,“族长可尝出着酒是什么酿出的吗?”
长宁贞听此来了兴趣,立马坐起,可又实在喝不下去,用筷子沾了沾,又含到嘴里,闭目思索,“有我们左渤的黍米...还有...”
“还有大燕的糯米,西周的栗酿成。”招娣补充道,眼里似有伤感。
金水酿是百年的老酒,天下还为三分时,它就在。
如今天下知金水酒的人怕不出百人,尝过金水酒的人更少。
天下三分,酿酒的材料无法汇聚,金水酿的成品也越来越少,招娣儿时见祖父董怀仁品尝时,便见祖父眼里全是泪光。
那时她还小还不明白,如今她与祖父有了同样的感受,便明白祖父想让天下众人,都知此酒,都品此酒。
若真有那日的到了,金水酿可能也会更名为天平酿。
长宁贞很快明白了招娣的意思,瞬间醒酒眼里警惕也慢慢升起,可转念一想,董招娣已经完全俘获了左宁部,不管自己投不投降结局已经注定。
她董招娣何必多次一举,何必对他以礼相待呢?
左宁贞说出自己的疑问后,便见招娣笑着替自己斟酒,像是再卖关子,继续碰杯后才不疾不徐的说着:“我要的不是盟友,而是战友!”
盟友有利益关系,无利益便会破除,而战友没有利益,只有共同的目标。
左宁贞大笑不止,自己活了五十载,当了墙头草三十多年,人人都觉得他见风使舵、不靠谱,只知利益,不懂情意。
活得没心没肺的他,自以为这辈子都不会遇到自己的“伯牙”
没想到,在快要入土前却让他遇到了。
招娣虽不了解长宁贞的为人,知他这些年的见风使舵,可却不认为他长宁贞是一位无风骨之人。
他的见风使舵何尝不是对左渤局势的无奈,何尝不是靠自己的能力护下了自己的部落。
左渤的联合只为利益,他顺从利益可不代表认同,那是卧薪尝胆,只为博未来一个“宁”字。
而能与他并肩博“宁”之人,便是眼前惹他大笑的董招娣。
长宁贞听到他的族人在招娣的如何得温饱时,他没有动摇自己投靠大燕的心。
在听到招娣劝自己的丫鬟,要“为自己而活”时,他动摇了,甚至说是坚定的移到招娣的阵营。
看似短短一句,却说着无人比拟的胸怀。
在这个尊卑有序的天下,上位者都在有意无意的禁锢着下位者的思想,而招娣却想与“下位者”齐平,站在天下众人从未达到过的高度。
仅此一点,便成了长宁贞“坚定”的理由。
招娣回到屋内后,已经有些醉醺醺的,金水酿虽然甘甜可后颈极大,招娣又因前几日埋伏左宁部落时,受了寒。
今日又喝了很多酒,眼下正天翻地覆的呕吐。
尤空青送醒酒汤时,责怪招娣的这个不听话的病人,可却得到了稷川恶狠狠的眼神。
像是在告诫她不许骂董招娣。
稷川一面替招娣顺气,一面又喂招娣喝药。
即便有四个丫头的协助,稷川仍然手忙脚乱,半天都没有敲开招娣的嘴服下醒酒汤。
招娣眼下虽有些昏迷不醒,可警惕性极高,紧闭口鼻让众人束手无策,只能放弃向招娣灌药。
快天亮时,招睁眼后,便见稷川半身趴在床沿,双腿也蜷缩着蹲着,靠在握着自己手的小臂上休息,烛火下还倒映着四个丫头相互依靠休息的身影。
几乎是招娣睁眼的下一秒,稷川便瞬间惊醒。
低声询问招娣,饿不饿、头还痛不痛,还想不想吐,接连好几个问题,招娣本来头不疼,被稷川几个问题袭来,倒真是引起了一丝丝抽痛。
招娣一直对稷川的有所隐瞒都非常恼怒,每次见到稷川时,那股怒火更是窜到头顶,可看他照顾自己,那憔悴的脸和血丝满布的眼球便有些不忍心。
也不再疾言厉色,“你上来休息一会吧。”起身准备去练武。
可脚还未落地,便被稷川搡进了床内,被金红色绸被裹的严严实实,“你体内寒还未祛除,昨日又喝了凉酒,昨晚才更加严重,等病好了再去练功吧!”
热了驱寒药,缓缓喂招娣服下后,便又保持招娣醒来时的动作。
“你回书房睡。”
“我想在这陪着你。”
见稷川固执,招娣掀开被子拍了拍空着床外,“那上来休息吧!”
不知是不是喝了药的缘故,说话间声音越来越低不说,脸颊还越来越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