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别代表着大离朝堂与反叛诸王的卫长青与胶西王等齐地四王,在天下瞩目的情况下,各自统帅八百万如虎悍卒,交战了整整三个月。
当然,说是交战三月,可其实局势一直处于一边倒的状态下。
一开始,是胶西王殷卬不将卫长青这个黄口小儿放在眼中,试图以战阵之法凝聚气血巨人,将之直接碾杀。
却不曾想,在霸王回梦之中,替代了兵仙韩重言位格,获得了其记忆的卫长青同样能够做到气血相合,运转战阵。
最开始的时候,其也只能凝聚出气血巨人,不过与胶西王八百里气血巨人勉强相争。
甚至还因为年龄过小,名声不显,被军中兵卒私底下传播的风言风语与种种不信任导致军心不稳,气血巨人也随之难以完全发挥其力,只能且战且退。
可只用了短短几日时间,局势便被逆转。
几日时间,大离八百万兵从豫章与会稽之边线一路退之豫章郡郡城洪都城之前。
而也正是在此城之前,卫长青一举悟透关隘。
几日时间,卫长青其实便已然从勉强统御八百万如虎悍卒气血,做到了八百万如虎悍卒气血如臂指使,却选择故意隐藏锋芒。
直到退至洪都城前,终于悟透关隘,一举凝聚出了四象之相。
同样是统御八百万如虎之境的悍卒之气血进行统合,可四象之相,却远在八百里气血巨人之上。
东方乙木青龙,北方重水玄武,南方离火朱雀,西方庚金白虎。
这四尊四象之相,分明不过各自集结了两百万如虎悍卒之气血。
可在卫长青诱殷卬入洪都城之后,这四尊四象之相各自把守一方城门,却让殷卬的八百里气血巨人无法攻破任何一方之守御。
洪都城中,四象之相立四方,绝灭了殷卬的所有生机。
若是卫长青想,甚至可以做到于洪都城中,一举磨灭八百里气血巨人的所有气血,让殷卬所统帅的八百万如虎悍卒悉数气血亏空,沦为待宰羔羊。
如此,在血神神孽之劫与霸王复生之劫悉数被化解的情况下,则大局已定,足以提前宣告七王之乱结束。
卫长青的诱敌深入之策,将是毕其功于一役的精彩战役,足以载入史册。
但最终,卫长青还是选择故意露出了一个破绽,使东方乙木青龙所把守的东方城门流转出一道生机,给了殷卬逃命的机会。
战阵之法,固然是兵家最高最璀璨的结晶。
可若想真个成为当世名将,却不能只会战阵之法,或者说,能够简单统合士卒的战阵之法,只是一个开始。
战阵之法,也有差距。
以八百万兵卒示例,殷卬只能做到军营一级的掌控,而以兵仙之能,却能够做到八百万悍卒之中,令至部曲,操纵入微。
而若是想要更进一步,超脱兵仙之樊笼,做到连兵仙都做不到的操纵八百万兵至屯伍之间,需要的是大量的战役磨练。
而起,还必须是大型战役,不到百万之数,甚至都不足以起到磨练的效果。
于是在将殷卬的八百里气血巨人打散,将其麾下已然不足八百万之数的士卒放出之后。
卫长青便如同衔尾饿狼一般,紧随其后,运用各种大小兵法,一点点的蚕食着殷卬的八百万悍卒。
殷卬再无法聚拢八百里气血巨人,卫长青却也不再显化四象之相。
从豫章郡中央的洪都城再一路反杀至豫章郡与会稽郡相交之边线,再到拿下会稽郡,攻入吴地六郡其余的四郡之中,这便是此战为何打了三月之久的缘由所之所在。
在这个过程中,殷卬将八百万如虎悍卒化整为零,试图反败为胜,可在吴地四郡之中,卫长青却用实际行动告诉了殷卬,什么叫痴人说梦。
事实胜于雄辩,三月时间,大大小小数百场战役,卫长青未尝一败。
他证明了,他比殷卬等齐地四王强的,绝不只是战阵之法。
一场场战报送到了每一个有资格窥探吴地之中诸事的大人物案台之上。
对这个将将出道,便统帅大离八百万悍卒,与叛王相争的少年,所有能够看穿局势之人,都给出了极高的评价。
未央宫中,景元帝更是亲自赞许,落于笔上。
“宠辱不惊,动心忍性,无双帅才也。”
所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而又云百将易得,一帅难求。
景元帝赞卫长青为帅才之中无二的存在,可见其对卫长青的看重。
可这赞许流传出来之后,却是没有一人反驳。
无他,卫长青有这个资格,配得上如此赞誉。
在洪都城中,他分明可以毕其功于一役,将殷卬所统合的八百里气血巨人磨灭,一战平八百万兵,并享受无尽荣光。
可为了能够彻底地磨练那在旁人看来当是苦窗十载纸上来,实则乃是记忆传承的兵法造诣,将所谓的纸上造诣通过具体战役彻底化为己身所有。
卫长青毅然与他的少年心性做斗争。
只这与心中心性作斗争的选择,便已然是帅才之选。
更别说其未尝一败的战绩已然证明了,纵然是千年难得一见,涉及兵卒共计一千六百万的超大型战役,他一样能够做到面面俱到,无有一丝缺漏。
要知道,就连当初的兵仙韩重言,也未曾参与过一千六百万悍卒数量的战役。
当然,这亦有离楚相争之时,乃是九州乱战之时,想要聚拢千万悍卒,客观条件并不允许的原因在。
以兵仙点兵多多益善之能,真个让他置身这样的战争,也依旧会游刃有余。
“这陆离,难道当真是天命加身吗?
为何他的身边随便一个侍从,就能够做到这般地步。”
吴地六郡,以吴郡为首,吴郡都城,又称吴都。
此刻,吴都之内,吴王殷濞呆愣的看着眼前的沙盘,正在不住叹息。
放眼望去,整个沙盘之上,都已然插满了代表着大离一方的旗帜。
三个月的时间,原本自信足以席卷天下的八百万兵,已然被卫长青蚕食殆尽。
别说席卷天下,就连吴地六郡,都已然只剩下这一座吴郡都城吴都没有失守,仍在吴王的掌控之中。
吴地百城,原本是吴王骄横煊赫的证据,如今却已然悉数沦陷,成为了卫长青的战功之一。
而在他的身旁,早就败退而回,只敢躲在吴都之中,远程发号施令的胶西王殷卬等齐地四王,却反倒不乐意了。
尤其是那位最是骄横的胶西王殷卬,更是激愤出声道:“什么叫随便一个侍从。
你知不知道,这卫长青的兵法已然臻至何等境地?
且不说其一心四用,同时对付我们,却依旧能够做到愈发游刃有余,每战必胜。
兵法进境之快,堪称妖孽。
就一点,纵然是兵仙,当初在离楚之战时,也是需要谋圣于一旁出谋划策,萧相国统筹粮草,解决后勤的。
大离三杰,固然以兵仙之名最响,以兵仙之功最大。
可实际上,三杰相辅相成,是缺了谁都不行的。
但这卫长青,却一人做到了于战略统合八百万兵的同时,诱敌深入,自行谋划,定下计策。
就连后勤,虽说一开始是借了那陆离于豫章郡之中,随意显化的本事用以解决。
可到了后来,却全靠他一人运筹,依旧可以逼的我们节节败退。
这样的人,是区区一个随从?”
看着殷卬义愤填膺的样子,吴王殷濞却只是冷笑一声,微微摇头道:“任你怎么说。
可这卫长青,纵是三月以来,屡战屡胜,却依旧是对陆离马首是瞻,行至何处,都以陆离门客自居。
当初的兵仙,纵然是被太祖那般信任,初初掌权,便是离军三军大元帅,旁人不可插手。
如此恩情,却也没有这般伏低做小的姿态。
这只能说明,无论你们怎么看,在那卫长青看来,他就是陆离的随从罢了。
想要拔高那卫长青,来为自己开脱,没有任何意义。
有那些心思,不如想想,如何应对那精气神已然得了蜕变的大离八百万兵吧。
他们已然占据了我吴地六郡百城之地,使我吴都,如今好似孤岛一般,前后左右,四方上下,皆无退路,方才向吴都进军。
如今怕是马上,就要兵临城下了。
尔等传承齐地兵仙之法,不知可否能有一策,可据城而守,反败为胜?”
“王叔在开什么玩笑。”
殷卬无奈道:“如今我手中,只剩下不到十万兵卒。
纵然据城而守,敌手需以十围一,也远远不够。
王叔,如今之策,唯有请东海龙族相助,方有一线转机啊。”
“难道本王不知晓这一点吗?
还不是你们太过废物,节节败退,让东海老龙知晓其乃是我们唯一的希望。
如今他的胃口,已然大到没边了。”
吴王殷濞阴沉着脸,沉声道:“他甚至已然不满足于九州之内,江河湖海,皆为龙族所掌。
甚至于,还要我许下承诺,一旦功成,便要我将赤霄剑送入东海。
说是要借助其上的白龙之血,想要上窥神魔之道。
可真个要是让赤霄帝剑流入东海,想要再行取回,怕就是天方夜谭了。”
此言一出,其余诸王不由地面色一变。
这东海老龙的要求,着实是有些太过分了。
赤霄帝剑,乃是太祖成道之剑,在大离立朝百年时间之内,经过了国运冲刷,已然成为了神魔重宝。
若是让这柄帝剑流入东海,损失一桩神魔重宝尚在其次,其上所承载的国运被切割,才是最大的麻烦。
“便是再如何的要求,如今我们也只能应下了啊王叔。
哪怕是先行应下,届时再扯皮呢。”
胶西王殷卬忽的神情一动,看向远方,重重叹息道:“王叔,你听,他们来了。”
踏,踏,踏。
随着胶西王的话落下,踏地之声,果然响起。
这踏地之声,从四面八方而来,由远及近,由小变大。
最重要的是,这踏地之声,竟始终整齐如一。
理当是数以百万计的脚步之声,竟好似实在同一时间抬起,同一时间落下的一般。
随着脚步声的靠近,滚滚烟尘,也随之席卷吴都城四周。
当烟尘彻底覆压吴都,身披轻甲的大离悍卒们,也映入了吴王等人的眼帘。
数百场战役之后,纵然是卫长青再怎么用兵如神,在同量级的对抗之中,八百万大离悍卒也不可能毫发无伤。
说是八百万悍卒,可实际上,如今的大离悍卒之数量,应当也就是七百万出头。
纵然是活下来的悍卒,身上所披的轻甲之上,也都有着大小不一,数量不一的痕迹。
可虽说战甲破损,但这些大离悍卒们,却比之当初将将被抽调而来,于豫章郡初亮相之时,给人的威慑大的太多了。
这一点,胶西王殷卬最有发言权。
如今的大离悍卒们,每一个都好似一头真正的虎豹一般,身上带着的,是铁与血的味道,眼中流淌着的,是不屈的战意。
若是最开始扫荡吴地的,就是这样一支军伍,哪怕是没有卫长青诱敌深入之策,他们一样能够横扫吴地,也根本无需三月之功。
秋风扫落叶之下,或许只用一半的时间,一半的伤亡,就足以造就同样的战果。
“哗!”
这些悍卒们,面对着吴都高耸的城墙,脚步没有一刻的停歇。
直到最先之人,据城墙不过十丈之时,八百万悍卒才整齐划一的停下了脚步。
吴都正门之处,大离悍卒们如浪分一般切割开来,将手中的兵戈高高举起,铸就出了一条兵器通道。
通道之中,与三月之前,同样判若两人的卫长青从中缓缓走出,看向眼前的吴都。
“吴地吴都,终于行至此处了。”
卫长青望着眼前的吴都大门,也是不由地深吸一口气,旋即轻声道:“诸位守城的兄弟们,这三月以来,每次获胜,我一直在强调一件事情,如今也对着你们,再度重复一遍。”
吴都城墙之上,硕果仅存的十万兵马愣愣的看着卫长青,却是完全猜不到,这位兵家天骄,无双帅才要说些什么。
唯有殷卬猜到不对,可想要阻拦卫长青开口,他却也没那个本事。
只见卫长青双手负后,朗声开口道:“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吴王虽然阴谋造反,暗地打造出尔等以为兵锋,可尔等依旧算是我大离子民。
尔等若是愿意弃兵投降,乃至倒戈相向,则吾代表公子,可许诺尔等不死。
如今七王叛乱已然宣告失败,这一场叛乱,终将被刻在耻辱柱之上。
如何抉择,还望诸位深思。”
此言一出,殷卬面色立时大变,而原本守城的十万兵马顿时陷入了沉默之中。
的确,如今明眼人都能够看出,吴王起事已然不可能成功了。
而之前投降的俘虏,卫长青也确实选择了善待,这一点是瞒不住的。
与其在这吴都之中,给吴王陪葬,或许投降也不失为一条活路?
眼见守城的十万士卒人心摇动,胶西王殷卬又靠不上,吴王殷濞当即只能握紧双拳,缓缓走出,望向城门之外的卫长青,冷声开口道:“一个个小小的侍从,却也敢来劝降。
你家主子呢?让他出来。”
“吴王怕是有所误会,我方才所说,不是劝降,而是通知。
我只是代我家公子通知,您想要见他,等您沦为阶下囚,自然就能见到了。”
卫长青摇了摇头,轻声道:“纵然是通知,可这番话,我也只说一次。
若是他们选择忠于吴王,而放弃归降,哪怕是据城为守,在下也有信心,在一个时辰之内,将这吴都城攻下。
彼时,他们悉数都会成为吴都今日的一抹红霞。
噢,对了,忘了告诉吴王了,这番通知,只针对这些守城士卒。
对您及其家眷,主上可是已然下过命令了。
纵然是选择投降,也权当没有听闻。
换而言之,吴王您的家眷,是必死的。
嗯?倒是忘了,吴王如今,已然没有家眷了。”
“混账!”
殷濞闻言,却是不由地气的须发皆张,他紧紧盯着卫长青,冷笑道:“好啊,太好了。
你说是陆离那小子教你说的,可怒火,却是你来承担。
千金之子不坐垂堂,倒是个聪明的小子。
他应当是想好了,本王还有最后的反扑。
既然陆离那小子不愿亲来,那就让你来承受吧。
我倒要看看,所谓不世出的兵家天骄,能否抵得过东海万年的底蕴。
小遂,开始吧。”
“是,王叔。”
听到吴王的话,赵王殷遂立时将手中攥紧的玉符,猛然捏碎。
也正是此刻,殷濞转过身去,望向东海方向,沉声开口道:“老龙王,你的要求,我应下了。
只要你能够助我转败为胜,你所想要的一切,我都可以给你。”
吟!
东海之地,立时响起一声龙吟。
龙吟声中,已然活过了万载岁月,堪称人间五境之中,寿数最悠久的东海老龙于龙宫之中缓缓伸展身躯,大笑开口道:“取我龙宫四宝来,许久不入世,却不能真让世人小瞧了我龙族。”
令出之后,所谓的龙宫四宝,很快就被呈到了东海老龙的手中。
手握龙宫四宝,东海老龙这才有了踏出东海的勇气。
当即东海老龙摇身一变,化作身长万丈的黑龙,破开水面。
可才将将出了东海,东海老龙飞腾的身形,就停在了原地。
东海老龙目光望向东海之滨,再三确认,终于确信,自己没有老眼昏花。
东海之前一块礁石上,陆离盘膝而坐,将雷刀放在自己的腿上,似乎在等待着谁。
而此刻,他等待的人已然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