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读过史书的原陵郎,叼着清理口腔的树枝,笑道:“田千秋之流,那是撞了大运气,才当上的宰相。”
“胡太傅那可是殿试的第一名,当场就被选为尚书郎,当年端门殿试,二百三十名孝廉,只通过了三十人,人家胡太傅第一年就靠成绩做到了尚书仆射,稳坐了六朝台阁,田千秋?不过是霍光与金日磾手里的傀儡把戏罢了,算不得什么!”
“而且,想做田千秋,那得是多少辈子积攒的福分才有这样的机会,北兆五陵,从古至今,几万寝郎园郎,哪个混到田千秋的位置上去?”
“我看你们纯粹是在做梦。”
同僚们当然知道,这是在想Peach。
做胡广需要才华,她们没有才华。
做田千秋只需要运气,她们需要运气!
她们依旧不肯放弃这种妄想,“钟元常,好歹田千秋靠着运气做了宰相,如果做守陵人没有梦想,那和做咸鱼又有什么区别?”
“有区别!”
名叫钟繇的守陵人,右手提着一桶墨水,左手拿着一支刷子,嘴里叼着一块帛书,嘴里模模糊糊地说道:
“咸鱼不懂书法,而我懂书法。”
众同僚立刻对着钟繇这个白痴,翻起了白眼。
说完,钟繇朝着一片石碑陵走去。
“你这么早,去碑林干什么?”
“打扫陵墓。”
钟繇停在神道的镇墓兽前,如此高声喊道。
一位同僚高喊着:“还没到打扫时间呢!”
另一位同僚劝住她说道:“别理她,钟繇这家伙,准是又去拓印石碑了。”
钟繇沿着神道的台阶越走越远。
明明是同一张床上起来的同僚,却逐渐走到她们看不见的高峰。
“唉,人比人气死人。”
“也只有颍川钟氏的大小姐,才能这样洒脱地追求艺术吧。”
“毕竟,人家钟繇只要想升官,人家立刻就能在台阁里做官。”
……
……
阳光照在“黑芝麻岩”做成的石碑。
每一个字都像枯藤老树一般,极有精神。
钟繇盯着胡广的石碑,看了许久,徒手临摹。
她怕等一下拓印碑文可能会玷污碑文,故而想多看石碑一眼。
石碑乃是蔡邕所刻,用的是蔡邕引以为豪的飞白体,枯笔如飞。
钟繇非是蔡邕的门生,她的门第与身份也不许她做蔡邕的弟子。
她只能用偷师的法子,学来蔡邕的笔法。
《笔阵图》记载,钟繇极爱蔡邕的书法。
一次,钟繇向好友韦诞借《蔡伯喈笔法》看看。
韦诞没有借给她。
钟繇生气捶胸,口吐鲜血。还是曹操取出五粒灵丹让她服下,才救了她一条性命。
韦诞死后,钟繇立刻化身歹徒,盗掘了好友的坟墓。
终于得到了这部《蔡伯喈笔法》。
她从此苦心钻研,吃饭,睡觉,上厕所,喝水,全身心投入到书法里面。
几乎就是一个魔怔人。
唐代《法书要录》说:“蔡邕受于神人,而传与崔瑗及女文姬,文姬传之锺繇,锺繇传之卫夫人,卫夫人传之王羲之,王羲之传之王献之。”
或许正因为性格如魔,又有大成就。
这位钟会之母,日后位列“三公”,名声不输胡广胡太傅的钟太傅。
才被曹丕拿来与王朗、华歆并列,并称“一代伟人”。
……
而就在刚才,钟繇发现了一个大秘密。
胡广的墓碑,这块重达几千斤的黑芝麻岩,竟然比昨天往北多移动了半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