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辙和闻措不是第一个到的。
钱老小儿子已经会走路了,裹着红彤彤小棉袄在院子里跟着几个亲戚家孩子跑。几个小孩子玩闹,一群人围着,开始没人注意裴辙闻措从车上下来。
“裴长官?闻医生?你们怎么来了?”
钱老弟弟家儿子钱雲现在还在遂浒役上,此刻一身军装,人群里出类拔萃。他站最外围,听到声响回头,愣了几秒。
钱志明在世时候,堂弟钱雲已经是一名合格特种预备役了。后来钱志明死在遂浒大爆炸,钱雲一步步跟着他堂哥步伐走到今天。
这些裴辙都知道。钱志明念得最多的就是他这个出色的堂弟。而钱志明刚去世那会,钱雲找过好几次裴辙,问了很多遂浒的事,还有姜正河下落。
“我们怎么来了?大过年的,你说我们怎么来?”说着,闻措一巴掌呼上钱雲脑袋,佯怒道:“叫人了吗你?拜年了吗你?臭小子。”
钱雲即刻立正给裴辙和闻措拜年。
裴辙颔首,笑容温和,“钱队,新年快乐”。
闻措将钱雲上下看了几遍,忍不住笑着伸手握了把钱雲肩头,“你小子现在精神啊!讨媳妇了吗?我记得你也就比我小......今年三十二有了吧?”
钱雲笑容爽朗,又去看裴辙,眼神崇拜,满不在乎道:“裴长官都单身,我这不算什么!”
闻措不屑,勾着他肩往屋里走,嘚不嘚念:“好的不学。你不知道你小佳姐的事?他心硬着呢,人家一说分就分,哄都不会。这种人谈不出感情的......你大伯呢?身体还好吧?”
裴辙同钱家亲戚里几个眼熟的打了招呼,也跟着走了进去。
钱雲隔一会就回头望裴辙,“好着呢。凡凡那么小,他操心着呢!”
“凡凡?明哥弟弟叫什么?”
“钱凡凡!”钱雲喊得字正腔圆。
闻措没忍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裴辙无语,刚要说什么,钱老声音就从里屋雄赳赳传出:“铁定是闻措那小子!就他脑子最坏!你说当初裴玥是怎么让他追上的?改天我得好好问问裴玥!”
“你老昏头了?裴玥怎么看上他的你不知道?”
“裴辙第一趟出遂浒任务,回来受伤躺小半月,闻措天天去人跟前嘘寒问暖,最后倒把裴辙折腾烦了,臭脾气一句:你到底想干嘛?闻措也大方,剃头挑子一头热,一不做二不休,说,我想娶你姐!那嗓门大的!我们那时不都在门口?裴玥转身直接跑了。”
钱夫人一说完,钱老笑得直咳嗽,“对对对!裴辙当时气得伤口都裂了”。
“敢情你们就是这样背后说人坏话的?”
闻措啧了声,装着一副头疼样踱进,对着坐桌前往几封红包里塞钱的钱老夫妇道:“有我的份吗?”
钱夫人笑得和蔼,挨个看过去,“你都看见了能没你份吗?不过这是裴辙的”。
闻措不屑,“你们就惯着他吧!往常也没见他们来看你们”。
钱夫人拿起一封厚实红包拍上闻措脑门,“就你话多!拿着!裴辙过来,拿好。还有,这是你姐的、昀祺的”。
“裴玥的给我好了呀。”闻措伸手就要去接。
“裴玥是你家的?”钱老喝了口茶,瞥眼怼闻措。
“雯雯都八岁了。”
“雯雯是你老闻家的。裴玥可不姓闻。”
闻措一脸行行行,您老说的都对。
钱雲站墙边笑呵呵看闻措和两个老人说笑,过了会想起什么,转头对裴辙道:“裴长官这次来是有事吧?”
裴辙笑着看他一眼,“成精了?”
“没有。是你们太明显了。”
钱雲视线在闻措和裴辙身上转了两圈,“裴玥姐姐都没来,肯定有事。还是不小的事”。
裴辙点头,“是有点事”。
“那就是很大的事了。”
钱雲悄摸摸学钱老模样,扬高眉毛,眯起眼高深莫测道:“裴辙这人啊,看不透的。别人嘴里天大点事,到了他脸上,看都看不出来!遂浒一脚踏进鬼门关,他姐最后还是从闻措嘴里知道的!”
“......这‘有点事’还不得是很大事了?”
话没说完,也许是“遂浒”两字提醒了什么,钱雲脸色猛地变了,彻底转身面向裴辙,“是不是姜正河?”
“不是。不过相关。”
裴辙没有看钱雲,视线和坐着喝茶的钱老对上,裴辙略点了下头。
屋子里只剩下裴辙和钱老的时候,钱老已经大概猜到裴辙要说什么,所以未等裴辙开口,呷了口茶,凝神道:“S市的事我看到了。闹太大,章粤那里肯定得接手。至少一部分。”
裴辙没说话,眼眸稍垂,拇指食指慢慢转着茶杯沿。
“章粤一贯手伸得长,心思比他那连襟活泛不知道几倍。这次要他放手,难。”
“我知道。”
裴辙抬头缓慢道:“只要姜正河有出了S市任何迹象,我想拿回他的调查权。”
钱老皱眉摆手,老谋深算:“不可能。他肯定跟你提了和章政铭合作的事吧?”
“提了。”
“那别想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合作意味着什么。且不说章政铭会给他提供多少线索,就算你真能踢人家出局,你又能踢干净多少?该插的手不会少。”
钱老思虑周详。
他知道裴辙希望越少人参与的考虑:这样能排除姜正河从外部浑水摸鱼安插人进来
——以前不是没有过。
姜家势力庞大,深根蟠结。而姜正河能在遂浒大爆炸后死里逃生,之后隐藏踪迹近七年之久,其中能让人深思揣度的地方太多。
只不过都没证据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