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面郎君,不,此时应该叫他佐茨巴。
佐茨巴跪在地上,手中捧着洁白的瓷瓶,洁白得亦如同当年塔尔真的如花笑靥。
佐茨巴苦笑,他心中埋下的仇恨原来是一场他自己为是的复仇。
而他的性命是他想要复仇的对象塔尔真换来的。
她明知道她嫁给王子之后,逃不开被折磨的下场,却还是为了保护他选择了地狱。
烈火焚烧,肝肠寸断。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豆大的泪水从眼眶中无声地流了出来,婆娑了视线,朦胧中他好像看到了一身红黄绿编制的耀衣裙角翩跹的少女从烈火中朝他走来。
女子眉眼浅笑,对他伸出手,一如当年在耀国王宫初见的那一刻。
……
天地悲鸣,河流咆哮。
练就天地归一的人,自身的灵气同山川大地相连接,大悲大喜,天地共情。
这山林中的一草一木,转瞬之间竟都枯萎,盎然的春意消失殆尽,只剩百花杀。
宋知斐将周遭的环境变化尽收眼底,足以见得在千面郎君的心中那段少年往事的重量。
一步错,步步错,满盘皆罗索。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落得今天这般田地,终究是咎由自取。
可纵然如此,或许是天地景色变幻无穷,宋知斐和叶蓁蓁等人能清楚的感受到他心中巨大的悲怆,心中不由得为这份凄美的爱情心中酸涩。
世界安静极了,只有鸟儿阵阵拍翅的声音。
宋知斐淡淡开口,“千面郎君,这些事情你是完全可以知道的,可是有人故意利用你的仇恨,闭塞了这些消息,让你一直活在仇恨当中。你当真还要助纣为虐吗!”
佐茨巴低垂着脸,低低地开口,“要杀你的人,是周国皇后。”
宋知斐眉心未动,似乎早就知道是这个答案,“果然是她……”
恨毒了他的人,任皇后首当其冲。
宋知斐落臂,放下了架在对方脖子上的刀刃,转身离开,大家也随着离开。
望夏咬牙切齿,拦下了宋知斐,“殿下,他做错了那么多事情,多少无辜百姓死在了他的手中,我们为何不杀了他!”
望夏当然恨,恨他曾经相信的少年竟然是毒蝎心肠。
宋知斐没有停下,继续朝前走着。
然而众人没走几步,只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天崩地裂的吼叫,山中的鸟儿同时振臂高飞,盘旋在头顶上空,狂风怒吼,树上的落花飘落成泥。
叶蓁蓁忽然后背一阵剧痛,只觉得一段不属于她的力量滚滚的注入她的身体内,似乎要将她撑爆了。
“蓁蓁!”
宋知斐眉头紧紧的皱着,他伸手触碰叶蓁蓁,却被强大的力量拦了下来,连连退了好几步。
宋知斐侧眸,就看见佐茨巴双手合十,其他手指都交叉相握,只有食指竖立的贴合在一起,指尖指向叶蓁蓁的方向,嘴巴里念念有词。
这一招一式都分外熟悉……
宋知斐恍然记起,他年幼的时候曾在古书中看到过这一招式,这是失传已久的——移花接木。
佐茨巴这是将他所有的内力全都传给了叶蓁蓁!
叶蓁蓁毫无内力,突然有这种霸道蛮横的力量注入她的体内,会让她血脉逆流,爆管而死!
宋知斐双眸中的黑瞳皱缩,拿起手上的刀剑回头刺向了佐茨巴的肩膀,“你疯了,她根本承受不住这么大的力量!”
肩膀中箭的佐茨巴吐出了一口鲜血,喷在了枯黄的草地上。
地上的草很快将这些血全部吸收在自己的体内,几乎是瞬间,脚下的草地变成了一片猩红。
“放心,她死不了。”
佐茨巴露齿一笑,一排白牙上满是血色。
停止了输送内力后,叶蓁蓁像是一片从枝头落下来的叶子,整个人向后倒去。
宋知斐将人抱在了怀里,手指搭在了她的脉搏上,听到了跳动之后,脸上若冰霜的冷色才稍稍有所缓解。
回头,只见佐茨巴活生生掏出了自己的心脏,倒在了一滩血泊之中。
而另一只手却无比干净,紧紧地握着白瓷瓶,至死为休。
他脸上没有伪装,只有一抹恰似少年笑容。
……
尉迟苍带着部队赶来救援的时候,虽没有看到佐茨巴将天地归一的内力传输给叶蓁蓁,但正好目睹了佐茨巴的死状,灰绿色的眸子为之一振。
他不认得千面郎君的模样,但却知道这天地归一的禁术。
能在如此年轻的岁数,将天地归一修炼得炉火纯青,除了千面郎君,再无他人。
而能让千面郎君死状如此之惨烈,又怎么会是等闲之辈?
尉迟苍浓眉皱起,凌厉的眸子落在了宋知斐身上,眼底复杂得像是揉不开的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