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刘严心里蓦的一动，没有说话。顾凌云上前开始收拾碗筷，突然听到刘严说：“你先退下去休息吧，到今夜子时我有事要你去做。”顾凌云以为是明日主祭的事，遂福了福身，应道：“是。”便退下去了。

到了子时，顾凌云一身素白地随着孙妈妈进了刘严的主院，刘严已一身孝服收拾停当和老管家在等着了。看到顾凌云衣衫单薄，刘严看向孙妈妈：“孙妈妈，把我那件猞猁大氅取来。”孙妈妈取了过来递给刘严，只见这件大氅乌黑油亮，乃是内供上品。刘严直接将大氅披在了顾凌云身上，顾凌云有些不自然，正想开口。刘严威严地说道：“今日夜里有极重要的事，你不要因为受寒而耽误了本将军的大事，这是命令，穿上。”顾凌云无奈只能批好，但这件大氅是刘严的尺寸，顾凌云身形娇小，一批上整个人都被掩住了。老管家和孙妈妈在前头打着灯笼，刘严和顾凌云行在后面。一行人出了书院，径直往北穿了北门又走了约一刻钟时间，一路上竟一声未闻、一人未见。想来是刘严安排好的。

一行四人终于停了下来，顾凌云抬头望去，“刘氏祠堂”四个字在月光下朦朦胧胧，原来是刘家祠堂。孙妈妈和老管家打开了祠堂大门，点上了香烛，然后请刘严进去。这座武威将军府祠堂，是由先皇下旨设立，用来安放和祭奠历年来牺牲的刘家将士。因是奉旨建造，规模自不同于京城一般的官宦人家，规矩也甚多。按照规矩，孙妈妈和老管家是下人，不能进入祠堂主殿。即使是将军夫人一辈子也只有在嫁进来的第二天和夫君一起才能进去。顾凌云停在门口，想和孙妈妈、老管家一起等刘严。没想到刘严一把抓起顾凌云的手，把她牵了进去。顾凌云十分惊骇，又不能高声惊呼，只能边小跑跟上边小声地说：“将军，快放开我！奴婢没有资格进祠堂。”

刘严充耳不闻，直接把顾凌云牵到了正堂站定，老管家和孙妈妈很有默契地把祠堂门关上了。正堂明烛煌煌，几十盏的长明灯映照着刘家一门先烈的牌位。这里应该有人一直打理，进来后十分温暖。顾凌云一路小跑，呼吸急促，好不容易缓过劲来，看到刘严一脸肃穆地看着刘家先祖的牌位，正中间的就是刘严父亲的牌位，牌位前摆放了两个并排的蒲团。顾凌云忙脱下大氅，整理了素服。刘严站在蒲团前，向顾凌云伸出手来，温柔道：“云儿，过来。”顾凌云已隐隐明白刘严想做什么，她急了：“将军，奴婢身份低微，没有资格进入这祠堂。若要祭拜先刘老将军，在祠堂外即可，奴婢出去了。”说罢转身就要走。刘严怒了：“你给我站住。”刘严快步走到顾凌云面前，抓住她的双肩：“现在已过子时，是父亲的正祭。当年父亲重伤去世时，只知我与京城顾氏凌云已定下亲事。临终前和我说，我们刘家一门忠烈，几代人都战死沙场，但是家里的女人才最辛苦，他要我好好呵护你一生。他只知他的儿媳妇是顾氏，而不是那个刁蛮任性毫无教养的宋氏，你难道忍心让我父亲的在天之灵失望？”

顾凌云的眼泪掉了下来，她看向牌位，刘老将军的牌位在烛光中定定地看向自己。顾凌云猛地下了决心，她抬起头看向刘严：“好，我不想刘老将军的在天之灵失望，但是将军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刘严没想到顾凌云这么快就转变，开心极了：“你说，云儿，莫说一件，十件百件我都能做到。”“我只要将军你在老将军祭礼过后，寻一个由头，狠狠地罚我，要阖府皆知的那种。”顾凌云坚定道。刘严本想拒绝，可是看到顾凌云坚定而决绝地眼神，他知道自己已经将她逼到极处了，无力地垂下手，说道：“好吧。本将军到时会按你说的那么做。”

顾凌云走到在蒲团前擦拭了眼泪，整理了衣饰，然后恭恭敬敬地跪了下去。刘严也和顾凌云并排一起跪好，两人整整齐齐地向刘家的列祖列宗磕了三个头。刘严直起身，拱手行礼，对着父亲的牌位说道：“父亲，跪在儿子身边的姑娘是您和母亲给儿子选的媳妇，儿子很满意，我们很好。儿子向烈祖烈宗和您起誓，顾氏凌云是我刘严认定的一生唯一的妻子，我一定好好保护她。”顾凌云闻言落下了两行清泪，她也缓缓下拜，郑重说道：“刘老将军，我，顾氏凌云，这一生一定会好好照顾刘严，请您放心！”说完，两人又拜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