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不时响着闷雷声,却总不见雨落下。
裴卿还没来,宋清安索性抱膝坐在榻上,将自己蜷起,面颊埋在两膝间,静静想着阻挠之事的可能性。
既要增收赋税,便是银两不够……她可否,让这道旨意收回?
若如此……对裴卿的那些怨怼情绪,也会轻下些吧?
宋清安埋头埋脑坐着,又沉浸在自己思绪中,不曾注意到殿中响动。
她错估了裴卿来此的速度,是以当裴卿倏忽掀开床幔时,宋清安愕然抬头,面上神色有一瞬间的空白。
正巧殿外雷光闪烁,殿中也忽明忽暗,将她脸也映得惨白了些。竟是弄假成真,让宋清安瞧着当真有几分惊惧。
她一时没反应过来,缓缓眨了眨眼,瞧着倒像吓呆了般。
裴卿眉心微凝,有些意外。
她那侍女来时,他还当这不过是她的小把戏罢了。
眼下看来……她当真害怕吗?
“裴掌印?”
宋清安轻唤一声,她已转过弯来,是以将眼神更放怯了些:“裴掌印怎么来了?”
裴卿嗤声:“不是公主请咱家来的吗,怎的转头就忘了?”
“我以为……裴掌印事务繁忙,该不会因我这点小事来的。”
宋清安维持着抱膝的姿势,甚至将身子又蜷起来些。
雷鸣在天际翻涌滚动,宋清安适时缩了缩肩膀,向榻里蹭了蹭。
裴卿近来总是穿着一身白衣,若说先前他总像隐匿在黑暗中,那最近这段日子,他便是太过惹眼了。
眼尾余光里,属于裴卿的一抹白色衣角也上了榻。
天上银索划过,又将黑暗的内殿照得惨白。只一息后,一声炸雷骤然惊起,犹如庭院中落下雷。饶是宋清安原本不怕,也被这一下惊得不轻,下意识拉住了身旁裴卿的袖子。
外头簌簌作响,那雨水终是降了下来。沙沙连绵的雨声亦抚慰了她不安的心跳,殿中渐渐传来独属于雨水的气味,宋清安嗅着,心中早已平静。
但她没有撒手,还彻底将裴卿的一条手臂抱在了怀中。
“公主这样害怕,为何不点灯?”
裴卿侧目看向身旁人,宋清安蜷着身子,又紧抱着他,看起来就只有一点大。
跟个兔子似的。
裴卿没来由想到酥酪,那只一见他就装死的兔子。
宋清安低声嗫嚅着:“我知道自己害怕这些,便想早些睡了……好躲过去的。”
裴卿由她抱着,外头雨声渐大,加之不时响着的雷声,颇有些遮天蔽日的意思。仿佛这世间,只有这一小片地方,以及他们二人。
“裴卿……”宋清安低垂着眼,小声道,“你能抱住我吗?”
他没有作声,却用行动做了沉默的回答。
雨水的潮湿腥气被干燥冷清的沉香替代,她安然靠在他怀里,尽情扮演一个怕雷的脆弱女郎。
宋清安适时又向他怀里凑一凑,手不着痕迹地探过其腰腹。
然裴卿却捏住了她的手腕。
宋清安立时反手握住他,与他十指交叠,害怕似的紧了紧。
裴卿只勾了勾唇,什么也没说。
宋清安心下叹息。
果然……还是不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