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里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与恨,马文升虽是清高,也自恃身份,朝堂内被马文升瞧得上的官员也没有几个。但看不上归看不上,可好好的便说话得罪,马文升的性格可非如此。
弘治三君子,清正不阿,素有贤名,可这不阿的名头,可非靠和大臣针对而来的。
如这般为龚成这样一位失势侍郎去言语针对一位尚书,刘健怎么想也想不明白。
对于朝堂内突然而发,且让他也不能理解的事,刘健格外郑重。
马文升感受到了刘健的目光,他面色不动,依然是一副清正的样子,可他心中却是苦笑的。
刘健如何猜测,他不知,但若是知了,他肯定要说一声,你想多了。
哪有那般复杂,一切根源,只因为家里那个小兔崽子。
年近五十方得一子,他的儿子马玠,可谓他的命根子。
为此,即便搭上清名,贤名,又如何?
去岁马玠犯事打死了人,他甚至在陛下那里摆上了所有的清名,换回了对马玠的轻拿轻放。如今只是帮着龚成说几句话,最多捆绑一个工部尚书,那更不算甚么了。
尽管,这个龚成,他极为看不上,往日便看不上,如今这副样子,更让他鄙夷至极了。
回去要和玠儿说说了,犯错不可怕,可和这般人搅在一起,真不值得。
马文升心中念起的时候,刘健已是暂且放下了心思,道:“曾尚书,方才马尚书所言,老夫也略有耳闻。十日前你在陛下跟前说的事,老夫也曾听陛下说过,陛下已有定夺,前事便暂且不论。
但之后,你确实在朝阳门和那……日月商行……曾尚书,那边的情况到底为何?”
首辅开口,大家自是要给面子,马文升也不会在此时插话。曾鉴道:“朝阳门外,正在修路!”
李东阳问道:“原来是修路,便是用那些灾民?”
“对!”
曾鉴颔首道:“原本京中那几万百姓,被寿宁伯安置到城外,一为赈济安置,二也是为了修路。陛下也是知道的,也着令我工部配合,毕竟道路建设,我工部需知情,且此事也算是以工代赈的法子,陛下已是有过首肯。诸位同僚,此事曾某认为,是好事。
再者,寿宁伯和那几家公侯家的子弟,出资出力,从朝阳门外延伸十几里,几百座粥棚,数千座临时居住的窝棚,皆是由他们搭建。
除了朝廷的赈济粮,余者所有建材物资,未用朝廷一分一毫,曾某无论于公于私,自要全力配合。可非是如马尚书所言,搅合在一起。即便真是搅合,曾某也不惧人言,乐意至极。”
“曾尚书,马尚书事务繁忙,也是了解不深,他也不曾有指责你的意思。”
闻听曾鉴最后那一句气话,李东阳笑着打了个圆场。
而此时,谢迁却是皱眉道:“曾尚书,修路的事,谢某不懂,你既是全程参与,想来修路本身应该没有问题。可那所谓以工代赈,几万百姓,青壮也不下三成,这般多的民力使用,具体是如何行事的?
谢某有些担心,灾民本已受灾,再这般被人强使作役,可会出事?便是朝廷也不敢如此轻易役使!”
曾鉴略有深意的看了谢迁一眼,他也不知道,谢迁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怎会问出如此问题?
想已是十日了,作为内阁大臣,即便是陛下不说,他们也应该了解了才是。
曾鉴心下猜测,不过,既是问了,不管知不知,曾鉴也如实回道:“非是强使,而是雇佣,且就在昨日,那些灾民们,已是拿到了第一份工钱……”
谢迁又问道:“雇佣?给了工钱?”
曾鉴有些古怪的看向了谢迁,心中突然感觉有些好笑。
谢迁被曾鉴的这个眼神,看的有一丝气恼起来:“曾尚书……”
曾鉴淡淡的笑了笑,道:“确实给了工钱,实际参与做工的,有近万人,几乎每户百姓皆有至少一人参与。按那日月商行规定,每人每日,工钱作价10钱20钱不等,每一旬发放一次工钱。昨日正好是一旬之日,曾某曾至城外亲眼瞧过,皆是真金白银的发放,不曾短了分毫。”
“什么?有这事儿?”
“若按此来算起,岂不是每十日便要发工钱数十万钱?他们图什么……”
“是啊,曾尚书,当真如此?又是自家出材料,又是雇百姓做工,修的却是朝廷的路,下官怎觉得……”
众官员也都惊愕了。
面对几名官员的诧异质疑,曾鉴冷笑道:“本官还撒谎不成?朝阳门外,光天化日,诸事皆摆在明面上……”
“曾尚书。大家也只是有些许疑问,毕竟,此作派,呵呵……且这般说法,总不免让人有几分诧异,莫说是他们,便是朝堂往日,这般情况也是极少。嗯,事做的有些不太相符了,不免让人有些揣测罢了。”
谢迁突然呵呵笑了起来,口中说的平平淡淡,似乎也有恍然大悟的感觉,但怎么听,怎么让人觉得,有几分意有所指的味道。
曾鉴眉头深深蹙起,沉声道:“事便是如此,谢学士,莫非不是好事?按你的意思,朝廷往日没有,且我们这些当官的也未曾做过,别人若是做了,便可能是居心叵测?还是谢学士你觉着,曾某这个工部尚书,不该全力配合,甚至还要追究一二?”
谢迁摇了摇头,也不知是何意思,曾鉴便待再言。
此时李东阳暗自摇头,摆了摆手,沉声道:“这次灾情已经超出了我等的预计。不管前番如何,东城门外的工程如何,但终归目前状况尚可,我等可将此事放一放,还是先说说接下来的事吧。
从此刻起,内阁与各衙门,当同心协力,将迫在眉睫的事定个章程下来。物资、粮食,也要有个准备,否则的话,后果不堪设想。曾尚书,赈济的事……”
曾鉴也不答,反倒突然问道:“李学士,陛下已将赈济之事交于寿宁伯总领,为何今日商议,未曾将寿宁伯请来?”
曾鉴这一问,顿时使得议事现场冷了场。
这个问题问的没毛病,可有些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原因,使得大家刻意的忽略了。
众人先是互视,接着又看了上面坐着的内阁三位学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