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量?难道不该是格局?若是做事连格局都没有,那一辈子充其量也就那样了。
赈济行动是他发起的,以工代赈也是他发起的,勋贵们联合在一起,更是他组织的。
他本就已经收获了他所需要的东西,只要事能尽善,朝阳门外的这条路能顺利完工,他所需要的后续影响已然足够。争那点出头的名声,又有何意义?
至于所谓声望,他其实真的不在乎,他不同于一般的文臣武将,他始终都有着清醒的认识,他需要的是什么,他的立场在哪里。
至于那些勋贵子弟的举动,他更是理解,故此,他不吝于给他们所需要的东西。
给他们展现存在感的机会,给他们展现立场的机会,也给他们夺取功劳声望的机会。
合则两利,将利贯穿在整个联合体之内,是他希望看到的。他可从未曾怀疑过,勋贵们的底蕴和影响力,当然,勋贵们的底蕴和影响力,大多是在有名利的前提下才会展现。
故此,更是要用名利,一步步引导他们将底蕴和影响力释放出来,将他们这一集体的形状夯实。
显然,张鹤龄的目的见了效果。
次日,当早朝之上,不少官员又对张鹤龄等人的赈济旧事重提之时,张懋和徐永宁站了出来。
他们第一次,以国公的身份,给此事站了台,随着二人发声,另外七家已参与日月商行的公候也紧随其后。
再其后,一位又一位的勋戚武将随之附和。
此举,一来坐实了勋戚之家集体赈济的事实,二来也保卫此次赈济的成果,更为重要的是,勋戚这一集团,很长时间来,首次在极为公开和郑重的场合中,展现了他们的集体影响力。
这般的勋戚武臣同一个声音的场面,便是文臣再势大,也不会轻易的与之争锋相对。
何况,此事本就没有过多可争执的地方,盖因为,此事本就不是错事坏事,甚至有当朝阁臣私下的请求在内,文臣们又怎会在此事上过于纠缠,面子和名声还要不要了?
事情到了这一步,很多人都明白了,只要此事结束,包括张鹤龄在内的勋戚,很可能得到他们想要的东西。
他们心中不免有些不适,可只要尚存半丝忠君爱国、为国为民之心,也容不得他们去在其中做任何掣肘,怎不叫人又感慨,又复杂……
……
定国公府。
下朝后的徐永宁,今日心情不错。
被闲置了大半生,老了老了,却又重新活跃起来,且因那张家小子的原因,此番临老时的活跃,终于有了些效果,不由的他不高兴。
心情好了,看什么都顺眼了几分,便连他府里的那些单调的草木花石也便得亮眼许多,他也难得的有兴致,驻足假山之旁,欣赏了一番景致。
只是,还未等他高兴太久,徐光祚的出现,将他的好心情驱散了大半。
那怎么看怎么都有些吊儿郎当的样子,让他气不打一处来,且此时是何时辰,值此关键时候,怎就回府了?
你哪怕是躺,也得给我躺在赈灾现场啊。
“过来!”徐永宁收敛了神色,沉声间朝徐光祚招了招手。
“啊……大父,您在府上呢,孙儿给大父请安!”
徐光祚起初并未曾看到立于假山旁的徐永宁,被徐永宁突然招呼之后,一眼看去,大父脸上的神色,他不由心中一颤,赶忙上前行礼。
说实话,他很怕徐永宁,不是因为徐永宁强势霸道,对他这个孙子苛刻,盖因为,他见不得徐永宁所表现出来的期切。
自家知道自家事,他觉得,有些受之不起啊,故此大父对他的寄予厚望,殷切期盼让他格外的怕。
果然,徐永宁待得孙子来到身前时,语气中又有些恨铁不成钢道:“为何这般早便回府,难道城外无事了?”
徐光祚赔着笑,赶忙解释道:“有事有事,不过,赈济如今已是正轨,无需全天都在看着,孙儿回城……”
不待徐光祚说完,徐永宁直接摆手打断道:“无需全天看着?那所有人都回城了?”
“呃……那没有!”
徐光祚小心的看了看大父的脸,弱弱解释道:“朝阳门外朱麒和陈骢他们还在,永定门那边,张仑和朱麒、陈醒他们在……”
徐永宁沉声道:“既然都在,那你为何回来?”
“啊,大父,方才孙儿不是说了嘛,无需全天看着。而且,张鹤龄也是早早的离开,孙儿见一时无事,故此……”
“混账……”随着徐光祚的解释,徐永宁突然爆发了,他瞪眼看着徐永宁,喝道:“别人都在,你为何回来,老夫那日和你说的,你全然忘记了?
且你还敢言之凿凿和张家小子比,若你不是定国公世子,你连给他提鞋都不配,混账东西!咳咳……”
或许是喊的声音太大,一句话说完,徐永宁连串的咳嗽起来。
“大父您消消气,是孙儿的不是……”徐光祚赶忙凑上前去,连连抚着徐永宁的后背,嘴里更是连声请罪。
稍顷,徐永宁看着自家孙儿小心赔罪的样子,他终于轻叹一声,缓缓的呼出一口气。
他何尝看不出,自家这个孙儿并没明白为何会训斥于他,或许,看出一点,但根本想不出其中的深意。
徐永宁轻叹道:“你啊,也不知老夫死后,你这个后继定国公……”
徐永宁言及此,顿了下来,他不想再说下去,他怕彻底打击了自家孙儿的心气。
也许,真的该趁没死之前,提前为孙儿谋划一下了!
徐永宁稍一思忖,突然问道:“光祚,你觉得张家小子如何……”
徐光祚愣了愣,跟着便道:“张鹤龄很好啊,孙儿觉得他能力很强,而且,气度不差……就像昨日,张仑来了城外以后,话里话外都有想接手主持赈济的事。
大父您大概不知道,张鹤龄弄了个赈济章程,卫生啊,治安啊,还有医疗甚的,总之十分细致。他还将需要的人都请来了,孙儿们在军营待的那两天,赈济的事其实已上正轨。
不管现在换谁主持,只要别瞎搞,根本就不需要再多做什么。张仑这番要求,倒像是摘桃子呢,要是我,肯定当时就否了,可张鹤龄最后却将永定门外的事交给了张仑……”
徐永宁缓缓摇摇头,暗道:张鹤龄那小子,又怎可能是你,若你有他的眼界格局,老夫又何必要多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