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长熙讪笑道:“我这是被你给影响了,这世上哪有那么巧合的事情,谁爹的死都是圣上的阴谋,他不得累死。”
他迟疑了一会,低声喃喃道:“从前圣上拘着我,不过是因为我身份太过敏感。再者长亭军既然已经解散了,昔日的荣光就跟着消失吧,现在天下太平,范不着再让我出来浪费国库里的银两……”
说着,他自己停住了。
道理他都懂,他已经不是九岁不懂事的孩子了,明白顾全大局这几个字重如千金。但他同时也明白,文和帝顾全大局并不是拘他的理由。否则同样是武将,为何他两个兄长可以出去?
这时候,涂希希又说了一句。
“大人,杨天颖做下这个案子之后,您也足够了解了圣上的手段和能为,您现在还觉得圣上在惧怕长亭军的威名?”
傅长熙定定地看着她。
是的,圣上拦着他的理由,他进大理寺之后时常被喊进宫陪圣上说话的理由,近来圣上总是在自己面前提到西南驻军的理由……这些全部归集到一点——他一直在试探自己。
试探自己有没有踏出他不该踏出的那一步。
傅长熙觉得他有必要针对这个问题,好好质问一下他家老头到底是哪件事能捅破天。
涂希希见人没有吱声,面色却是越来越沉,她不敢在傅长熙面前造次,于是小心地询问道。
“您要还是不想出去,我可以去的。我保证不会乱来……”傅长熙若是想查什么,她倒是真的可以代劳。
傅长熙的眉头拧成了一团,心里边压抑了多年的一股戾气隐约要冲出来了。他长大了,懂事了,可不代表他心底的那股气真的压下去了。
“不。”
涂希希听着这没头没尾的一个字。
“啊?”
傅长熙道:“不去找答案,永远就不会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涂希希没听懂。
“您的意思是?”
傅长熙沉默了片刻,那股戾气被他强行压了下去,他镇定道:“光你们出去办不成这个案子,还是要我去。今日我去东宫找了太子,太子在秦将军的这件事上,倾向于我这边。他也希望我能去西南那边,仔细查这个案子。”
涂希希:“可是圣上不同意。”
文和帝要是同意的话,他就不会让杨天颖压着这个案子。作为文治的皇帝,他更趋向于稳。
要是因为秦先泰的死,引动了西南大乱,他会更倾向于让刘卫敏独揽大权。毕竟刘卫敏目前还能震得住大理。
至于秦先泰的位置,慢慢找合适的人选就可以了。
至于秦先泰到底为什么死,只要拿得出可以说服人的借口。所谓的事实真相不是一个帝王应该关心的事。
傅长熙却道:“不需要圣上同意,我们悄悄去。”
涂希希:“啊?”
傅长熙转身对着她,说:“老侯爷那边也不用他点头了。这次我们非去不可。”
涂希希不太明白这个人到底是怎么把自己说服的——她自认自己好像也没说什么中肯的建言,不过就是打定了自己要去西南的主意。
思来想去,也就方才他们忽然提到了老侯爷不想自家孙子查明真相,极有可能后果很严重。
这回换她迟疑了。
“大人,您可要想清楚了。万一真的是这样。那您离京之后,老侯爷的处境会很危险。”
傅长熙深吸了口气。
“确实。所以我们得做好准备,至少离京的目的,不能让圣上察觉。这件事我来安排,我出去之后替我带封信给秦茂,让他按照我信上说的去办。”
涂希希:“……”这点好像很难做到吧。
半夜三更,涂希希又被侯府送回了家。
老侯爷是听说了涂希希和傅长熙忽然想通,放弃离京之后,才松了口。但他依旧对傅长熙不放心,将人关在院子里,只让流星送她。
涂希希回想起,自己刚被傅长熙带到侯府的时候,府内的守卫们见到她还友善地跟她打招呼。结果离开的时候,这帮人一直盯着自己离开了,大松了口气,仿佛自己是尊瘟神。
这待遇着实让她很是难受,她想解释自己并不想带小侯爷离开,而是想自己一个人离开。可话到嘴边,又觉得自己这番解释改变不了结果,说了也是白说。
还显得矫情。
她和傅长熙都有必须要做的事情,优柔寡断无法解决任何问题。她深吸了口气,强行将心底的忐忑压了下去。
好在流星依旧和平时一样,有说有笑,还给自己分零嘴吃。
半路上,流星忽然问了一句。
“殊途哥,你是不是惹老侯爷生气了。我第一次见到老侯爷对人冷脸呢。”
涂希希一顿,支吾着解释说:“可能是吧。不过这是我自己决定的事,所以不管谁生我的气,我都要去做。”
流星忽然笑了起来,说:“殊途哥好厉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