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万一……万一她说是呢。
如果她真的这么说了,他该如何自处?
那些隐秘的,见不得光的,连他自己都还不知该如何面对的念头,由阴暗处滋生,也本该在恶臭沼泽中腐烂。
他这些年见过的恶意远多过善意。
长年生活在黑暗中的人,骤然见到阳光,不会觉得欣喜,只会感到害怕。
陌生的光芒令他们的双眼刺痛,温度也会灼伤皮肤。
……他不怕她说不是,只怕她说是。
沈莺歌与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对视良久,也没等来对方的下半句话。
就在这时,门外忽地传来锦衣卫的通传声。
“督主,人抓到了。”
容久眼中的暗流涌动霎时沉寂,他垂下眼帘,低声道:“你在屋里待着,别出来。”
就算他不嘱咐,沈莺歌也知道自己现在不适合在别人面前出现。
她应了一声,找了个能看到门口的死角藏身。
等她藏好后,容久才拉开门。
门外,锦衣卫整整齐齐站在两边,中间一个身着夜行衣的男子由两名锦衣卫押着跪在地上。
容久站在阶上,眉目诮讽:“这么多回了,还是没长记性,真以为东厂养得都是闲人?”
藏在屋内的沈莺歌总觉得对方在指桑骂槐,却又敢怒不敢言。
刺客遮面的黑巾已经被人取下,换成一条粗麻绳勒在上下牙关间,防止他口中藏毒自尽。
即使已经沦为阶下囚,他看容久的眼神仍旧像是一只盯着猎物的恶狼。
容久也懒得再同对方废话,摆了摆手:“带下去。”
掩上房门,屋外重归寂静。
沈莺歌从藏身处走出:“他是谁的人?”
搭上门栓,容久漫不经心道:“想要本督性命的人那么多,谁知道呢。”
沈莺歌暗暗翻了个白眼。
她相信才怪。
这人连东集市发生的事,以及刺客会来都知道,会不知道对方是谁派来的?
不过容久不打算说,她也不能撬开对方的嘴。
被这么打断了一下,方才那诡异的气氛也消弭殆尽。
不等沈莺歌再次发问,容久便将他是怎么从地痞王大口中问出消息,又如何安排了这一系列的计划,简单和沈莺歌讲了一遍。
沉吟片刻,沈莺歌轻咬了下指关节:“所以你故意将浮寒和逐暖派去东集市,就是为了让刺客有机可乘?”
容久噙了口茶,颔首默认。
“那你为何不直接将那些人抓了?”沈莺歌有些疑惑。
容久冷笑一声:“他们能将这么明显的马脚露给我,定然已做好了万全准备。”
顿了顿,他继续道:“况且就算现在抓了人,背后主谋也会断尾求生,还不如放长线,钓大鱼。”
“……你就不怕玩脱了。”沈莺歌无奈。
“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容久懒懒地托着下巴,碎发从鬓边柔顺垂落:“最终鹿死谁手,全凭个人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