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为她倒茶的白悟念动作一滞,放下手中茶壶轻叹一声:“我知你是一番好意,可你也不容易,虽说如今做了锦衣卫百户,但就你们每月那点俸禄,连雍景城内巴掌大的一块地皮都买不起。”
他苦口婆心地劝告道:“你如今年纪也不小了,别总顾着表面风光,你看你现在,一没府邸,二没存银,你倒是每个月自己吃饱全家不饿,你迟早得成家立室吧?老婆本攒够了吗?”
眼看他一说起来就没完没了,沈莺歌连忙抬手打断。
“停停停!你怎么也跟李婶一样,开始操心我成亲的事了,是人到了一定年纪就喜欢给别人牵红线吗?其他人也就算了,你可是个出家人!”
白悟念老神在在地喝了口茶:“出家人怎么了?那来庙里求姻缘的也大有人在,我作为你大哥,操心一下你的终身大事,这不是应该的吗?”
忽地,他眉头一皱:“不对,等等,我之前听来的香客说……你小子该不会当真和传言中说的一样,和那位不清不楚吧?”
联想到许久之前,沈莺歌在北镇抚司门口那番惊天地泣鬼神的“断袖”之言,白悟念愈发确信那传言可能并非空穴来风。
而且在说完那些石破天惊的话后,她竟然还能安然无恙,实在很难让人不怀疑那九千岁对她格外手下留情,是否有什么其他的原因。
白悟念越想,越觉得自己可能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看沈莺歌的眼神也逐渐诡异起来。
“……”沈莺歌无语片刻,给他翻了个白眼:“好了,我今天来找你,是有正事的。”
白悟念脸上透着一股“果然被我猜中了”的了然,嘴上却道:“应兄弟尽管说。”
也不知道他一个和尚哪儿来的这么多心思,沈莺歌懒得搭理他。
“你收留的那些流民能带我去看看吗?”
白悟念愣了下,敛起面上的嬉笑神色,点头:“当然可以,随我来吧。”
后院内除了僧房,还有专为俗家弟子以及暂住寺中的香客提供的房间,中间隔着大片的竹林,倒是免去了许多避讳。
蒋泉一案后,来寺中的香客大大减少,房间也空出来了许多,白悟念便让人收拾出来,暂时提供给那些流民居住。
竹林的另一边,新开辟出几块菜圃。
种子刚栽下去没多久,只有诸如小白菜,小葱之类生长期短的蔬菜冒出了头,不过即使是这样,那松软土壤中的点点嫩绿,仍旧生机勃勃,如同这些流民心中日渐滋生的希望。
沈莺歌跟着白悟念路过时,正有人在里面浇水。
那是个腿有残疾的中年男人,身形干瘦,看上去一阵风便能把他吹倒。
也正是因此,之前在雍景城内时,没有做工的地方愿意要他,最后才会沦落到那片破屋所在的地方。
但当他看到白悟念时,望过来的双眼中却闪着光。
——那是沈莺歌之前去东集市时,绝不会在这些人眼中见到的东西。
中年男人放下手里的水桶,一瘸一拐地迎过来,脸上挂着热络笑意:“悟念住持,你看,你给我们的种子已经有好多都发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