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久一直安静地注视着沈莺歌,因此也将她那一瞬间的情绪尽收眼底。
他微微蹙眉:“就算当时是深夜,行动不便,若是官府等天亮后再派人去找,也有可能找幸存下来的人,怎会……”
及时止住的话音看似是因悲痛而无法继续,却也顺理成章地给对方递去了说下去的话头。
果然,村长听到这话,眼中暗藏的怒火愈发汹涌。
他双手紧紧握在一起,因长年劳作而被泥土染黄的指甲几乎要掐进手背皮肉中去。
“是啊,明明……去找找看,他们是有希望活下来的,”他垂下头,肩膀也压得更低了:“可官府不管,去府衙的人也被拒之门外,没办法,我们只好自己去救……但是……”
他的双肩颤抖起来,声音一度因为哽咽而无法继续说下去。
“但是水太深了,又随时有垮山的可能,我们只能在周边找一找……再后来,暴雨断断续续,我们没办法,只好暂时躲进了这座山神庙……”
沈莺歌吸了口气,暂时按捺下自己的情绪:“方才我们来时见过这里的管事,我还以为他们是官府的人。”
村长的嘴唇无声翕动了下,眼神沉了沉,没有说话。
坐在一旁的年轻人面色愤怒,气得涨红了脸,他握紧拳头脱口而出道:“那有个屁用!猪撞树了知道拐了!”
方才沈莺歌和容久来时,他脸上的戒备也是最明显的,看起来是个冲动易怒的性子。
“闭嘴!”村长低喝道:“你忘了百泉的事了吗?!”
还欲说些什么的年轻人顿时面色一滞,恐惧与恨意迅速从眼底划过,他心不甘情不愿地闭上了嘴巴。
与此同时,沈莺歌倏然不着痕迹地朝身后一瞥——
年轻妇人怀抱着襁褓中的孩子低声哄着,老人正在旁人的搀扶下喝水,几个壮年汉子扎堆聚在一起,不知在说些什么……
除了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的灾民,什么也没看到。
她眯了眯眸子,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
奇怪,她分明感觉有人在暗中窥视……
与赵家庄村民警惕戒备的感觉不同,那道目光更为隐秘,且蕴含恶意。
喝止了冲动的年轻人,村长又看了眼他们二人:“你们还是回淮州去吧,这里……找不到你们要找的人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他们也不便再继续待下去,沈莺歌朝村长道了声谢,二人起身准备离开。
路过那名抱着孩子的妇人身边时,襁褓中的婴儿忽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年轻妇人形容狼狈,满脸疲倦,却还要急着哄怀里的孩子,可谁知越哄反而哭得越大声,妇人一时急得红了眼眶。
“他是不是不舒服?”
沈莺歌本是好心关怀,但那年轻妇人听见她的话,登时一僵,而后用力摇着头大声辩解。
“没,没有!他……他很好!他只是饿了!”
嘴上这样说着,她的脸色却被恐惧占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