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几次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却始终都显得苍白无力。
陈青的脸上没有怨恨,唯有眼中透出几分凄凉怆然。
刚知道对方背叛时,他不是没有恨过,但这些日子他躺在床上动弹不得,脑子里便反反复复回忆这些年经历的事。
廖同知对他来说,就像孔川曹安福之于沈莺歌,都是相逢于微时。
他们同生共死,一起扛过了数次命悬一线的危机,一起在劫后余生时把酒言欢,相互扶持……
可终究抵不过岁月流逝,人心易变。
他一直以为自己赏罚分明,对手下的兄弟们算不上宽厚,但也从未坑害压迫,哪想到单单是自己的存在便碍了别人的路。
末了,他轻叹一声:“回去后锦衣卫内想必会有变动,这次是我没有完成陛下嘱托,有负君恩,以后就辛苦你和九千岁了。”
沈莺歌脱口而出:“其实你不用……”
陈青摇了摇头,笑意释然:“该颓废的时候早就颓废过了,人不可能一辈子永远待在一个地方不动弹,谁说做指挥使就是高人一等,难道去校场训练那些愣头青就不算向前走了吗?”
这次沈莺歌说不出话了。
出于私心,她觉得陈青于公于私都做得很好,没有比他更适合坐这个位置的人。
以前也有锦衣卫指挥使的性子与廖同知有些像,时常拿着鸡毛当令箭,出门恨不得横着走,做起事来更是不择手段,残忍至极,一度让人闻风丧胆。
直到后来换了人才渐渐好些。
但她也知道,向来是一朝新人换旧人,对皇帝来说,一个无法发挥全部力量的指挥使即使留着,也只是个空架子。
当将军都要上场打仗,指挥使也一样。
最终,她也只能默然不语。
陈青跟她打了声招呼,谢绝了让人送他回去的提议,自己慢悠悠地走了。
阳光为他披上一层轻薄甲胄,纵然重伤未愈,背脊依然挺拔,脚步仍旧从容。
——
沈莺歌缓了缓神,才从惋惜不已的情绪中脱离。
她顺着通往后院的长廊走了一段,看到了正与李档头说着些什么的容久。
他像是路过这里时被对方叫了过去,大半背影面对着沈莺歌的方向,雨后初霁的阳光刺眼,她眯着眼睛才能隐约看清他小半个侧脸。
容久对别人的目光向来敏感,她没来得及“偷窥”多久,他就回头看了过来。
见是她,他的眉梢轻轻一挑,眸光顿时如春风化雪,融成两汪清透温润的湖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