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荀幽只给郭嘉丢下了这么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便不再多言,头也不回地走向自己的营帐。
他如何不清楚刘备心底明明很想问但最终却没能开口的一个问题。
“不群既然提到范蠡勾践君臣之事,若日后我等功成名就,你就不担心我会做出一如昔年勾践对范蠡所做之事,你就不担心我也只能做到共患难而无法与共乐?”
荀幽掀开营帐,躺在冰冷的榻子上,却满脸噙着笑意,仿佛隔空对话似的呢喃自语道:“‘朕不为弟报仇,虽有万里江山何足贵也,’饶是在天府之土称了皇帝也仍旧没忘却昔年桃园结义之恩;‘若嗣子可辅,辅之;如其不才,君可自取,”君臣做到这份上了放眼古今也寥寥无几。”
“主公啊主公,倘若你能干出那种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事,我当初又何必弃了天下诸侯去涿县寻尚且还籍籍无名的你?”
月夜下,荀幽合上眼自顾沉思。
与此同时的汜水关后,没了贾诩在侧的李儒独自一人守在凉风肆虐的高关之上,闻讯赶上关的吕布远远望见那道背影,显得落寞且孤寂,这分明与平日仿佛算尽天下的文优先生大为迥异。
“李先生,如你之计,我几乎掀翻了半数关东诸侯,奈何最后关羽张飞又来碍事,而并州狼骑也被青州军拦下,最终没能烧了联军粮草。”吕布如实禀报道,久战一日的他如今困倦得很,干脆长话短说,寻思着赶紧回营歇息去。
“我知道了奉先,今日你辛苦了,现在汜水关的局面不是你能扭转的,明日便回洛阳与太尉禀报这里的情状吧。”李儒背过身朝吕布轻轻挥了挥手。
向来不会想太多的吕布闻言也没有多问,他现在可没工夫去想七想八,方才教训了一番环眼贼出了口恶气,他现在可急着回洛阳好好宠幸一番他前日新纳的美娇妾,关东联军中水深得很,他压根不想继续掺和汜水关这边的麻烦事。
吕布走后不久,幽暗的夜幕中竟是缓缓走出了一人,“文优先生,为何不留吕将军留守在此?至少还能威慑那群关东诸侯,咱们凭借高关之险,定能将他们拒于这里,而坐拥洛阳富庶存粮的我们,关东诸侯如何抗衡?”
李儒看着身前一脸天真的高顺,就仿佛看到了过去的自己。
兴许是念在同出寒门的缘故,李儒竟破天荒地费起了唇舌,“恭循,听说你过去有名好友名叫张辽,在吕布杀害丁原后便投奔了刘玄德,现在混得还算不错?”
提及张辽,高顺的眼神分明有些闪躲,不过他仍是点了点头,自嘲一笑道:“如先生所言,若非昔日吕将军于我有大恩,说不准今日我也同文远一并投了青州呢。”
“西凉军中我无一人看得上,而并州军里,独独你高恭循能让我高看几眼。”李儒打量着一脸受宠若惊的高顺,长叹了口气道:“恭循,忠义是为人的底线,我欣赏你的忠义,可当恩情还尽,你还一条路走到底,那便是愚忠了,言尽于此,你回去后好好体会,今后你我可能不会再有这种独处相谈的机会了。”
李儒最后只给高顺留下了这么几句话,就下了汜水关,给自己打了一壶烈酒,寻了处无人在意的幽僻之地,一口又一口,只有把自己灌醉一个打算。
静得渗人的暮色下,却幽幽响起这个西凉文人的沙哑喃喃声,“西头一个汉,东头一个汉,鹿走入长安,方可无斯难。”
“从长安来了洛阳,而今又要从洛阳回转长安,岳丈大人,最后助你一次,昔年蒙你青睐的恩情我李儒也算还干净了,最后你究竟是自此占雍州之地,据崤函之固,以窥天下,还是自此沉沦,为朝臣世人群起而攻之,皆需看岳丈大人你自己的造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