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悲惨啊,像今晚的夜色一样,看不到一丝光亮。
上杉越满脸惊惶,慢慢张大嘴却发不出一丝声音,只有不似人能发出的哀嚎声,一点点的,从他的咽喉里挤出来。
好窒息……
好痛苦。
浓郁的悲伤从每个毛孔里往外涌动,就像女人刚刚流出的血。
“啊啊啊啊——”上杉越惊恐的往后退,用力的摇头似乎要将眼前的一切忘掉,但只能发出怪异的惨叫声。
“不要!不要这样!”上杉越死死抓着自己的头发,“不要这样,求求你了,别这样啊!”
“啊啊啊啊啊。”他拉扯着自己的手腕,癫狂的呓语,“快跑啊!快跑!快跑啊!”
上杉越突然一愣,接着看向自己的手腕,目光溢出滔天的恨意。
“就是你!我恨你!我恨你!上杉家的血!!我恨你。”他踉跄的跑到刀架上抽出刀,对准自己的手腕就要割下去,但刀刃靠近手腕的时候却瑟瑟发抖。
他怕死。
如果他真有面对死亡的勇气,他就不会有今天,就不用面对这一切。
嘴上说的美好、光芒与和平,实际上只是自以为是的他,在自以为是的歌颂。
一直都是他自己以为自己慈悲,他是皇,天生就注定是被诅咒的人,皇不是什么血统优秀,实力强大的混血种,而是彻头彻尾,被血脉诅咒的魔鬼。
自己是魔鬼啊……一开始就应该知道的,如果接受这个设定,自己所作所为都是合理的,都是正确的,就像自己要做上杉越一样,上杉越是大爱无疆的,但魔鬼不是。
“我,是魔鬼。”上杉越呢喃。
“你是魔鬼!我要看着你们一个个走向最悲惨的结局!”声音猛然在上杉越脑海里回荡,就像一枚导弹突然炸开。
一双血色的黄金瞳在黑暗中绽放。
“我是魔鬼……”上杉越咽喉里反复吞咽着四个字。
一把大火点燃了神奈川的夜空,火焰咆哮着吞噬世界,在黑夜中伸展着扭曲的身形,宗府在短短几十秒变成了火焰的中心,并迅速向四周扩散。这场大火就像地狱的大门洞开,百鬼夜行,凄厉的惨叫吞噬夜下阴影,一座座埋在黑夜里的建筑被吞噬,大火成了黑夜唯一的光。
凄厉的光。
上杉越提着滴血的打刀,六神无主的走在神奈川的石板路上,每一步都是鲜血浸透的脚印。
他身后是蛇岐八家成员的尸体,他身上是蛇岐八家成员的血。
“真肮脏啊,这些被诅咒的东西。”上杉越轻声呓语,像野鬼般本能的往前行。
“上杉越。”老迈的低语。
上杉越缓缓抬头,看到了那个坐在宗宅主楼前的老人,老人的两旁种着樱花,现在并不是盛开的季节,但树枝上依旧结出了血色的花瓣,像阴影笼罩着世间……那是一颗颗头颅,老迈的头颅。
那本是上杉家迎接客人而樱花,种了一排。
“你的怒火已经宣泄了吗。”老人说。
“呵呵呵。”上杉越发出魔鬼般的笑声。
“涉及此事的成员都死在了你的刀下,长老的头颅也被我砍落,都在此处。”老人淡淡地说,“所有罪者,都为了此事付出足够的代价了。”
“呵呵呵。”上杉越努力睁开眼,想看清这个老人虚伪的表情,但他的眼睛里只有红色,什么都看不见。
“你已入了魔道了。”老人哀叹,“真是伟大的女人啊,没想到我们都败给了她。”
上杉越什么都听不清,他迈开步伐,在他的眼里,只要杀死这个人,他就报仇了,之后就是杀死被诅咒的血脉,斩断这个世间的邪恶。
想必那个时候,母亲会得到安慰吧,会因为他做的这些事而有一瞬间的开心。
“老夫唯独恳求你放过蛇岐八家的无辜之人。”老人眼里没有对死亡的恐惧,轻声说,“他们都是你的子民,你的亲人,从来没有参与过相关的事……他们……是无辜的。”
“呵呵呵。”上杉越保持着凄厉的笑容,缓步向前。
老人缓缓闭上了眼睛,眼泪划过脸庞,“那个女人解放了你身上的枷锁啊,混血种的龙血本身便是深渊,踏上这条路,是皇,也会是鬼……上杉越啊,希望我是今晚死的最后一人吧。”
蛇岐八家?
上杉家?
亲人?
家族?
刀光闪过,上杉越呆呆的站在庭院中央,猩红的血液渗透进泥土里,两旁屹立的樱花树在黑夜中婀娜多姿,越发诡异妖艳。
上杉越只是觉得浑身的力气被抽空了,无神的抬起头,手中的打刀被鲜血染成樱红色,他呆滞的看向遥远的夜空,月亮此刻才从乌云里露出,银白的月光洒向大地。
远方,滔天的火焰照亮了他的右半身,上杉越保持这个姿势一动不动,仿佛被火光割裂成了两半。
突然滴到嘴角的液体让上杉越惊醒,他轻轻舔舐。
“血……”
是雨。
天幕降雨,世界被倒悬的夜雨笼罩,上杉越的身影被雨幕掩埋在历史的红尘中,连同那一晚上的罪孽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