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面是不能说,再一方面是,毕竟都过去五年了,这会儿再扯些什么理由,只怕是高低得挨两巴掌。
“我会的。”哈罗德如是说道,但细看的话,还是能在他的眉眼间找到几分愁闷的痕迹。
见时机差不多了,花山夏生有些迟疑的说道,“还有个问题,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你说。”哈罗德闻言点头,静静等待着对方的下文,说实话他还有点儿期待,虽然不知道花山夏生的目的是什么,也许是在套话,也许只是单纯的想帮他解决问题,但这都不重要了。
他只是觉得,能在两句时间跨度较远且前后无甚关联的话语中发现问题,这个花山,似乎真的能给自己一些值得参考的建议。
“你的太太应该是全职主妇吧?”花山夏生这样问道,见对方点头后,才继续说了下去。
“大学的时候,我看过一本关于婚姻心理学的书籍,有家庭主妇或主夫存在的依附式婚姻是不稳定的。
一位有属于自己的事业,有需要日常经营的社会关系,是家庭中的经济支柱,但另一位只能着眼于家长里短,关注点只能放在家庭上。
那么这位……比如你的太太,她的自尊心和认同感就会受到挑战,若是在情感上的需求得不到满足,那么在心理上也变得更加敏感和脆弱。”
花山夏生停口后,哈罗德下意识的默默点头,这话有没有道理他得自己去考证,但对方所说的情况,好像真的和劳拉如出一辙。
和默默思考的哈罗德一样,此时花山夏生也在皱眉想着什么。
若是一般情况,那花山夏生应该会在说完上面的内容后,选择自觉的闭嘴,但他现在却有些纠结。
因为哈罗德的情况有些特殊,他的前程可以说是完全被自己的妻子葬送了。
如果妻子不出轨,他们就不会离婚。
如果不离婚就不会被美国过于偏向经济弱势方的离婚法拖垮。
如果不被拖垮就不会因为经济问题投俄。
如果不投俄他也不会在监狱里蹲上三十多年。
如果不蹲号子他和孩子们也会有更好的人生。
可惜已经发生过的事情,于事实上是不存在“如果”的,但此时还是1989年,一切还有改变的余地。
虽然哈罗德是个变节者,但对花山夏生来说,他对这个由美投俄的CIA叛徒并没有什么恶感,若是硬要说他哪里做的不好的话,大概是因为工作忽略了婚姻,不是个合格的丈夫。
但他的妻子劳拉,不仅不是个合格的妻子,也不是个合格的母亲。
哈罗德入狱后,因为没有了他的经济支持,三个孩子的生活状态急转直下。
而劳拉也会在孩子与再婚丈夫的争吵中偏袒向现任丈夫,甚至在清醒的状态下和从军离家的小儿子纳塞尼尔说出了“你要是不回来就好了”这样的话。
凡事都是怕比的,和哈罗德比起来,劳拉只能说是初具人形,相较之下,花山夏生还是觉得哈罗德和孩子们值得更好的人生。
想到这里,他也做出了决定。
他打破了三人间的沉默,“考虑了好久,我感觉还是应该告诉你。”
“什么?”听到花山夏生严肃的话语,哈罗德下意识地问道,他这会儿其实还在消化之前的信息。
“书上还写了一段话,”花山夏生吸了口气,“有些时候,家庭主妇可能怀疑丈夫出轨或存在其他问题,她们可能会用同样的方式来报复或逃避这些问题。”
听到花山夏生这近乎暴论的话,亚瑟下意识的倒吸一口凉气,他只觉得脖子好像有点儿僵硬,把脸扭向哈罗德那边。
“只是‘可能’。”花山夏生补充道,“事情可能并不像我说的那样,但是……你知道的,有些问题还是越早解决越好,最好赶在真正出问题之前。”
出乎亚瑟意料的,哈罗德并没有露出什么表情,没有他想象中的恼怒或是其他的什么情绪,但三人间的空气确实变得有些凝固。
“我还有事,就先走了。”哈罗德掏出钱包结账,钱包夹层里和孩子们的缩印照片转瞬即逝。
而亚瑟和花山夏生也只能目送他离开。
“我算是知道为什么那天去酒吧前你会觉得自己可能挨揍了。”亚瑟望着刚刚合拢的玻璃门,用莫名的语气说道,神色看起来也有些复杂,“说这么多是不是有些不太好?”
“这不是没忍住吗。”见亚瑟也吃的差不多了,花山夏生边说边付了钱,“而且这位尼科尔森先生大概也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所以才没办法和妻子开诚布公的。”
听他这么说,亚瑟也觉得有几分道理,但并不理解原因何在。
实际上,亚瑟的疑虑是对的,花山夏生其实并不需要说这么多,在听他说过“婚姻心理学”这个名词后,哈罗德就已经准备去书店看看了。
有了理论上的基础,以哈罗德早已锻炼出的敏锐洞察力,要是真有什么蛛丝马迹,必然也躲不过他的眼睛。
但说出那句话,花山夏生也并不后悔就是了,就像曾经在尤斯伯恩面前说过的,他想说自己想说的,做自己想做的。
自由属于本心,结果交给天意。
“好了,你就别替我纠结了。”离开了拉面馆后,花山夏生慢条斯理的说道,“咱们这辈子都未必能再见着人家咯。”
“也是。”亚瑟耸了耸肩,像是真的把纠结情绪扔到了脑后,说到底,花山夏生讲的那也只是理论,并非指认事实,而且,看哈罗德的样子,应该也不是个冲动的人。
在提前有了心理准备的情况下,即便是为了孩子,哈罗德也会有所克制的。
最好的证明就是,在花山夏生和亚瑟往家走的时候,他已经推门走进了一家书店的心理学专区。
看样子这段时间里,翘家人哈罗德除了加班外,又有了新的去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