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想,商辂也就明白其中的关键。
刚才郭安喊李永昌叫义父,那么自然郭安就是李永昌在宫里收的义子。
有了李永昌这个慈宁宫总管太监做靠山,那么郭安能够知道一些宫廷秘密也就不足为奇了。
“太后还召见了一位彭先生,也是新入阁的。”
李永昌这个时候又恢复了笑容
“李公公,请前面带路。”
商辂向着李永昌一拜后,又向着李永昌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商阁老,这边请!”
李永昌说完,就当先迈出了步子。
行走在皇宫大内,商辂也是心中不安。
要是彭时不知道其中利害关系,一不小心成了太子朱见深的老师,只怕彭时的仕途也就毁了。
在李永昌的带领下,商辂他们在和彭时汇合后,一路来到皇城西侧的武英殿,然后又向着偏殿走了过去。
远远的,商辂就看见靠西的小殿里面,重重的珠帘低垂,室内更是香薰袅袅,沁人心脾。
偏殿的正中陈设得有一应的紫檀,上面并无繁复的装饰,却是浑然天成,难以掩饰的贵气扑面而来。
“外臣商辂,见过太后娘娘,千岁千千岁!”
“臣彭时,见过太后娘娘,千岁千千岁!”
商辂和彭时进到偏殿后,连忙对着珠帘后面的孙太后行跪拜之礼。
“平身,起来说话吧!”
孙太后的声音,隔着珠帘轻轻传了出来。
闻言的商辂,只觉得孙太后的声音虽然清润婉转,里面却是有着掩不住一股憔悴失落。
不过他可不敢胡思乱想,只是小心翼翼的站起身来。
等到礼成,孙太后这才悠悠的往下说。
“商先生是正统十年的状元,彭先生是正统十三年的状元。”
“本宫这是何等的荣幸,能够在有生之年中,和两位状元公同处一室。”
孙太后说话的时候,全程隔着珠帘,一示尊卑有序和男女有别。
商辂有了郭安之前的提醒,他全然没有高兴,只是觉得孙太后果然是话里有话。
彭时不知道其中的原委,他只是觉出孙太后这话,里面隐藏着不吉之意,心中不由生出疑惑。
商辂没有接话。
“微臣才疏学浅,这都是太上皇对微臣的提拔之恩。”
“皇恩浩荡,微臣当没齿难忘。”
彭时却是连忙恭谨的回对。
“罢了!”
孙太后口中苦笑一声,摆了摆手。
“如今的大明皇帝,早已经不再是你们口中的那个皇帝了。”
“本宫此番让你们过来,只不过是想找伱们前来看看。”
“也不知道我那个不肖儿子,他最后两次选中的状元公们,究竟是何等风流倜傥的人物?”
孙太后说商辂和彭时是风流倜傥。这话倒是一点没错。
科举取士,除了看文章,还看长相。
明朝讲究官仪,也就是当官的人必须要仪表堂堂。
因为官员代表着朝廷的脸面,总不能找一群丑八怪来端坐在公堂之上吧?
张居正,颀身秀眉目,须长至腹。
于谦,谦生而颀晳,美容止。
杨廷和,为人美风姿。
夏言,眉目疎朗,大音声,不操楚语,性警敏,豪迈有俊才,纵横辨博。
严嵩,长身疎瘦如削,疎眉目。
徐阶,公生而白晳,秀眉目,美须髯,端坐竟日无跛倚,湛然冰玉。及接之而蔼然春温,色笑袭人,有所谈论霏霏皆芬屑。
如此种种描述,可见明朝长得好看的上交给国家,古今同理。
“升帘!”
孙太后说完以后,一旁的宫娥女官连忙拉起帘子,她好直接的看到外边的商辂和彭时。
等到两侧的女官掀起纱帐,商辂和彭时都是连忙把头压得更低,以示不敢直视孙太后,以表示臣子的谦卑。
孙太后脸上微微一笑,她说:“两位状元公,何必如此拘束?”
“将来你们都是要做太子师傅的人,如此我们也就是一家人了。”
“你们且抬起头来,让本宫好好看看状元公的风华正茂。”
商辂和彭时,只得缓缓的抬起头,但是他们还是眼光低垂,不敢和孙太后有目光上的接触。
孙太后看到,是商辂的挺拔清俊,是彭时温润谦恭。
看着两人都是一表人才,孙太后不由开心的笑了。
“我儿的眼光倒是不错!”
“两位状元公这般的人物,当真是我大明人杰之中的翘楚之辈。”
“本宫看来,两位状元公无论是相貌还是才学,当配得起我儿的眼光,也定然能够辅导太子的学业。”
孙太后突然话锋一转,她又说了一句。
“也不知将来新皇帝钦点的状元们,可有你们二人的一半儿出众?”
孙太后这话,明显就是一捧一踩。
表面上孙太后是在称赞商辂和彭时,其实是在趁机抬高她儿子朱祁镇,并且还贬低新皇帝朱祁钰。
彭时心想,孙太后这样的话,却是叫人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商辂到底比彭时年长几岁,他始终还是要城府深沉得多。
“臣等科举登科,都是全靠大明善待天下读书人!”
“天下读书人何其多,我们不过是沧海一粟罢了。”
“微臣不过只是运气好一些,才能勉强得了个第一。”
商辂低头态度很谦卑,他绝口不提是受了朱祁镇的恩惠,而是口口声声讲的朝廷。
“大明人杰地灵,有才之士多如过江之鲫。”
“微臣不敢狂妄自大,免得贻笑大方,为天下人所耻笑。”
“而且我大明历代先皇都是礼遇天下读书士子,想必今上开科之后我大明定会人才喷涌而出!”
商辂这话可谓是回答得滴水不漏。
“商先生,太过自谦了。”
孙太后岂能不知道商辂的小心思?
她知道商辂这是不敢说朱祁镇和朱祁钰兄弟的事情。
“有些话,本宫本来不该说的。”
“只不过你们都是东宫太子师,所以本宫也就对你们无需隐瞒。”
“本宫知道,外边有传言说本宫不喜欢新君。”
过了一会,孙太后又才开口。
而这几句话一出口,商辂和彭时都是把头垂得更低。
天子家事,皇家隐秘,这种事情最好还是少参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