茨木当即将落地的两把巨刃,拿于手中,人与刀瞧去极不相称。
这会茨木已然慌了神,脊背发凉,两股战栗,朝左驰大喊:“能否起来?”
只是再瞧左驰,紧闭双目,躯体没有任何动作,一副将死之状。
“晴明!”
茨木大喊,声音在浮屠林中回荡飘渺,半晌后却未有人回应。
“晴明,不如这样,我茨木不管怎样也是一方鬼神,你将我收为式神,如此一来我可助你去那蓬壶之境,岂不美哉?”
呼声邈邈,却得不到晴明任何回应。
蓦然,阵阵尺八之声响起!
这尺八之音,深邃清幽,摄人心魄,似纵贯九幽,融入森然浮屠林中!
茨木惊怒交加,看向身旁那座座浮屠,奇诡邪异之状,咬了咬牙:“先下手为强!”
话毕,高高跃起,朝身旁一座浮屠狠狠劈砍!
铛!
金属啼鸣,回荡之音飘渺,经久不衰!
茨木只觉虎口发麻,竟被震荡之力所反弹,重重摔于地上,恍神片刻,翻身而起。
他瞧着眼前那刚刚劈砍的浮屠,见其根本没有任何损毁迹象。
便已然明了,自己无法毁去这咒旨畛域中的一丝一毫。
于是再次大声叫嚷:“晴明,你也看到了我茨木童子有何能力,说句实在话,刚才朝你劈砍,全是听人教唆,实属不该!
不如这样,你我并没有仇怨,何不平心静气平坐下来谈谈,说不得还有意外之喜。
我听闻数百年前,你去西方求道,怕也知道展颜消宿怨,一笑泯恩仇这话吧,怎样可有意收我为式神?”
忽而,尺八一顿,清冷之声回荡!
“想你一方鬼神,尽会如此摇尾乞怜,只可惜,我一向不喜出尔反尔之徒。
我已从鬼切那得知,你茨木童子在大江山所作所为,似你这般两面三刀之辈,我可不屑为伍。
与你比较,我倒是更敬重那十变无名斋,他虽为长喙妖,却重诺守信,若非我二人立场不同,必将其视为一生挚友。”
茨木双眸凝霜,冷冷说到:“只可惜这长喙妖已死,无法成为你的挚友了,晴明说吧,到底怎样才肯放我出这咒旨畛域?”
“去黄泉冥府,问阎罗王吧!”
忽而,音乐之声再起,不似之前那般飘渺,此时这尺八之音,尖锐嶙峋,刺耳惊心!
随着尺八乐声宽广低沉,一呼一吸间,这浮屠林中,阵阵铁链哗哗作响,道道锈迹斑斑的铁索,往返穿梭。
茨木见状,持刀戒备,顷刻间无数条铁链朝他袭来。
茨木运起手中刀刃,极力挥砍抵挡,叮当作响!
那一条条铁链,随尺八之音,抑扬顿挫而律动,宛若一群蛟龙凶猛疾驰!
铁本硬物,勾链为柔,变化莫测,刀鸣铁响,自这浮屠林中荡漾!
却看那茨木不断游走,手中巨刃抽打周遭袭来的链条。
此时的他,仿若身坠铁蛇巢穴,周遭充斥着条条蛇影,如千龙齐吟万虎同啸,构成无数横亘宇宙的长鞭疾扫,声彻洪荒!
一道道锈迹斑斑的铁链,泼墨成云,噀水成雾,朝不住逃蹿的茨木席卷!
铁索哗啦作响,叮当鸣啼,纵横辗转,像狂风呼啸,天地混沌,一时间,天之下,地之上,千军乱斗,搅成一团,纠缠,变形,撕裂,难分彼此,漫无际涯!
而这茨木疯狂又灵活,桀骜而恣意,或横冲直撞,携砂带土,瞬息百里。
或狂飙天落,势如山倾,忽又急转而上,若蛟龙出海,亦或原地急旋,跳荡无定!
果真不愧为雄踞一方的鬼神,数百年的厮杀,造就了他对局势最精准的判断,每次翻腾应对,尽显老辣!
畛域中,
一个随尺八律动,铁索若云龙,一个狷狂不羁,誓要在这森森索链密布的天罗地网中,杀出条血路!
再听这尺八之声,自这森森浮屠间游荡,就像是操弄一切的大手,于无形间构筑了这扣人心弦的景象!
这乐声铺就着漫天铁索,时而苍凉低歌,诉说着凄厉过往,时而丝丝细腻,意境悠远!
它以铁索为形,将人缓缓拉入满是浮屠的画卷中!
待到最后一曲终了,无论茨木如何反抗,万般游走,终究还是敌不过这畛域中漫天铁蛇。
只见道道锈迹斑斑的铁索,像是疾驰的利剑,朝着茨木不断刺扎,抽打!
噗呲一声!
随着茨木闷哼,一道铁索穿透他的大腿,不及反应之时,如蟒蛇缠绕!
同时间,另一道铁索紧随而至,贯穿茨木右腿!
随后是左边、右边,下边,到后来,却见茨木就像是被密集剑雨扎成了刺猬,被这浮屠索链连刺带缠,吊于空中!
茨木眼神萎靡,瞧上去虚弱至极,口中不时发出呻吟,再无那肆无忌惮的狂意!
同时间,许久没有现身的晴明,也自这浮屠林弥漫的薄雾中,徐徐走来。
他步伐轻缓,手拿尺八,一步步来到茨木所在之处。
待到了近前,仰头看向被铁索束缚绑于空中的茨木,冷冷道了声:“你这恶鬼,如今有何想法?”
茨木惨然一笑:“成王败寇罢了……晴明你莫要得意,不是所有事,都会如你意……”
说到这,茨木嘿嘿一笑:“那戾桥已被我毁去,来时我寄居于刀剑之中……可是亲眼目睹了这戾桥天堑飞鸟不渡的景象……
我虽不知你到底打着何种算盘,一心前往那蓬壶之境,不过现在看来,恐怕你这愿望注定要落空了……”
“哼……即便戾桥坍塌,我自会想办法过去,这点就不劳你费心了。
在你彻底泯灭前,我必会好好让你尝尝毒打的滋味,就当是你目中无人的惩罚!”
话毕,晴明随手一挥,就见无数电芒自座座浮屠中闪烁,紧接着铁链滋滋乍响,忽然茨木周身蓝芒大震!
再看茨木,身躯颤抖,不住惨嚎,身上全是雷电交融之状,酸麻灼热萦绕周身!
他的躯体开始冒烟,原本一袭白衣,渐渐发黑……
就见茨木意识愈发昏沉,朦朦胧胧间,他来到了一处密闭的白色幻境中。
耳畔响起两道声音,一个厚重,一个轻佻。
“茨木,如今看来你怕是撑不了太久!”
“哈哈哈……老家伙,叫你吞噬我,好在我意识即将消弭时,你这老东西也跟着玩完了,倒是让我侥幸活了下来。”
再看这二人,一个身材高大相貌堂堂,正是那外道丸。
另一人,身着花衣,正是那放浪不羁的鬼切。
茨木见到这人不由撇嘴,大步来到二人身旁,恶狠狠到:“自打遇到了那十变无名斋,我茨木大爷就没一天安生日子,如今怕是要和你们一般彻底泯灭于这天地间了!”
随后怒视两人,指着外道丸、鬼切,破口大骂:“还有你们这两狗东西,别以为躲在这识海幻境中,幸灾乐祸就能平安无事,我茨木是玩完了,可你们二人也是和我一般下场!”
外道丸闻言,不住摇头:“是啊,不过我倒是有一法子,说不定还可以绝处逢生!”
听闻此话,鬼切疑惑:“你想怎样?”
茨木瞧着外道丸意味深长的眼神,不由记起在麟角畛域中,被千手观音重伤时的情景。
旋即,目露惊容,说到:“你莫非是想……”
外道丸点头:“如今看来也只有此法了,唯有感召他方魔孽,弄不好我等还有一线生机!”
听到这话,茨木思忖片刻,咬了咬牙,目露决绝:“不管了,反正都到了如今这地步,也只能如此办了。
总好过一声不响的消失于这天地间,就当是多拉一个人垫背,看看是哪个倒霉蛋会上钩了!”
见茨木这般反应,外道丸也不废话,当即盘膝而坐,打算开始摄心系念,以逆转禅定之法,感召他方魔孽。
他抬眼看向茨木和鬼切,缓缓讲到:“如今我们三人同为一体,莫非二位就这般看戏,若是无法召来魔孽,可不要怪我能力不足!”
闻言,茨木、鬼切两人,如这外道丸般,盘膝而坐,三人一体连心,入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