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立道:“我不知道该向你说什么。”
路星辰道:“那也容易,我问,你答,这就是了!”
要问的事极多,想了一想,决定还是先问他为什么要怕崔婷。
孙立的回答,出乎路星辰的意料之外,他道:“我最近见过她的师父,是她的师父警告我的!”
路星辰大吃一惊,连忙问:“她的师父?”
孙立道:“是,是一个地位极高的降头师,可称是国师,名字是曼大师。”
路星辰道:“你所谓“最近见过”,是什么时候?”
孙立道:“约在半年前左右。”
路星辰想了一想,那是在曼大师出事之前,挥着手:“你别急,慢慢说!”
孙立笑了起来:“我没有急,倒是你急了!”
路星辰苦笑:“你会知道我发急的理由——你常见曼大师?都是在什么情形之下见他的?”
孙立道:“都是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开始,只觉得这个人很是奇特,后来,才知道他是降头师,她也约略向我介绍了降头师是怎么一回事!”
孙立对公主有特殊的情感,这一点,从他的谈话之中,明显地表现出来——他在提及公主的时候,很少用“公主”,而总是用“她”来替代。可能他心中是这样想的:人人都叫“公主”,我偏偏叫“她”,那就显得特别不同了,单恋者就往往有这种心态。
路星辰道:“公主怎么说他?他可不是一般的降头师!”
孙立吸了一口气:“为了他,我还和她,发生了——一次小小的争执。”
孙立这样说的时候,神情很是懊丧,像是对那一次“小小的争执”,感到十分后悔。
路星辰笑了一下:“有这样的争执,是理所当然的事!”
孙立大是惊讶,瞪着我:“你知道我们是为什么而起争执的?”
路星辰道:“可想而知——你是一个实用科学家,曼大师是一个降头师,一个玄学家。在细菌或微生物的认识、应用、控制上,曼大师的功力,深过你百倍,但是他却全然说不出所以然来,根本没有任何理论!”
孙立大是叹服:“是!是!她也是那么说——不过,我总是……不很相信。”
路星辰道:“这也很正常,就算你亲眼看到了,亲身经历了许多例子,你还是不相信的,因为那和你一贯所受的教育所灌输给你的思想方法,全然背道而驰,那是属于另一种思想方法范围内的事,现在被统称之为玄学。”
孙立又道:“是!是!她也是这么说!”
路星辰心中暗想,这个公主,倒真有点意思,撇开她的行为不论,她能有这样的见识,那真是不容易之至,这已脱出了实用科学思想方法的狭窄范围,足以迈向广阔无比的新科学领域——这是大科学家必备的条件,绝非对自己不明白的事,便冠以“大科学”的小科学家所能到达的一种。
孙立道:“她还说,人类的知识,本来就是自玄学开始的,但到了近代,才忽然被实用科学所替代。原因是由于玄学太深奥,太难理解,需要异样的方能,才可以有所成就。而实用科学,即使是一个庸才,十多年按部就班的训练下来,也就可以称为“科学家”了,连猴子都可以通过训练成为专才,实在不算什么!”
孙立是在转述公主的话,但也已然听得路星辰忍不住鼓掌喝采:“好!太好了!真精采!”
孙立在懊丧之中,大是惭愧:“唉,我要是也有你这样同意她说法的识见就好了,可是……我当时,却和她争执起来!”
他直到如今,还在后悔,一面说,一面拍打着自己的脑袋:“真笨!”
路星辰安慰他:“你放心,那公主既然有这样的识见,岂会和你这等人计较!”
谁知道这话,更令他伤感起来,他足有一分钟,长嗟短叹不已。路星辰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因为这样说,等于说公主根本看不起他,那当然是令他伤心的事!
路星辰干咳了两声,转换了话题:“那曼大师,曾对你说过什么来?”
孙立又叹了一声:“那曼大师,每次见了我,除了斜着眼看我之外,根本不说话,只有一次,他提起了你!”
路星辰大是奇讶:“我?”
孙立道:“是,曼大师对她说:有一个人叫路星辰,你要见他一见——那一次,我是第一次听到你的名字。她也没问为什么,就要我留意你的……情形,从那时开始,我才知道你的。”
路星辰点了点头:“若是公主有什么怪异的想法,曼大师深知我为人,知道我可以接受,这是他为什么要我和公主会见的原因。”
孙立又道:“最近那次,曼忽然对我说了不少话,他说,我迟早会去见你,若是我在你处,见到一个美貌小姑娘,叫崔婷的,那是他的徒弟,本来没有什么,但是不久之后,在他身上,会有点事发生,小姑娘不知究理,性子又刚烈,恩怨分明,只怕会误会我和发生的事有关,出手对付我,那我就糟糕之至了。真出现这样的情形,我什么也不能说,走得越远越好,不然,比死更糟!大师吩咐得认真,我能不怕么?”
孙立一口气说出来,他这番话,大是复杂,不是很易明白。
路星辰想了一想,才把来龙去脉弄清楚。
一时之间,路星辰不禁呆住了作声不得。
曼大师所说的“不久将有事发生”,自然指他在竹屋之中,失去了人头这件事了!
他又预知这件事,崔婷“不明究理”,但
又一定要追究到底。
而且,大师也知道追究下去,很容易就发现到事情和孙立有点关系!
当然,孙立真的是什么也不知道,事情,其实和公主有关。
但孙立既然和公主关系密切,崔婷自然可能误会,知徒莫若师,曼大师这才在事先警告,要孙立见到了崔婷,避之则吉的!
事情居然还有这样的曲折,这大大出于路星辰的意料之外。由此可以肯定,曼大师在竹屋之中失去了人头一事,他自己竟是早已知道的了!
他们曾推测过,世上没有什么人有能力把曼大师的头割下来,这推断,看来竟是事实——曼大师的头,是他自己割下来的,至少,是他自愿被人割下来的!
虽然事情大悖常理,可是除此之外,则无甚他可能!
孙立见他发呆,忙道:“我所说句句是实,并无一字虚言!”
路星辰想告诉他,曼大师所说的“有事发生”是什么事,但是转念一想,曼之死,关系重大,崔婷说不能随便告诉人,还是别说的好。
路星辰只是道:“我相信你,全是实话,事情实在太曲折离奇——”
此际,已经可以肯定,“人头大盗”就是公主,所有人头失窃事件,包括曼大师的人头失踪事件在内,都和公主有关。
但是,路星辰也实在想不出,公主要人头有什么用!
而且,路星辰也想到,收集人头这种行为,可称怪诞之至,若单就这一行为而言,她自称“人类公敌”,倒也勉强可以解释,因为世上没有人会愿意失去头——连死人也不会愿意。
可是,路星辰又觉得,“人类公敌”不应作这样狭义的解释,一定有更重大的意义在。
路星辰也估计到,就算和公主见面,她也不见得会把她的怪行为说出来,路星辰觉得还是有必要再了解多一些情形。
于是很是郑重地问孙立:“你和公主的交往之中,有没有感到她对人头,有特别的兴趣?”
孙立有点悻然:“你,你们几个人,一再提到人头,真不知是什么意思。”
路星辰沉声道:“我相信自己的推断,公主,就是那个人头大盗!”
孙立怒道:“你的推断错了——你先推断我是人头大盗,证明错了,现在也说她是,也错了!”
路星辰作了一个手势:“别激动——公主的行为很怪,你承认吗?”
孙立连这一点都不承认:“怪?你才怪!她怪在什么地方,你说,你说!”
他脸红脖子粗,要路星辰说出公主究竟怪在何处,路星辰也不禁为之语塞,因为也实在说不上来!
孙立一副得意的神情,瞪着路星辰:“一切,都是你想当然!”
路星辰没好气地道:“好,那么,你认为公主她是在做什么?”
这一个问题,把孙立也问得闷了半晌,过了好一会,他才道:“我……不清楚,总之是一项研究工作……一项很特殊的研究。”
路星辰重复着他的话:“一项特殊的研究——特殊到了什么程度,你可有设想?”
孙立道:“我没有,你有吗?”
路星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神情也变得严肃:“她有降头术的基础,又显然对微生物,尤其是病毒有兴趣,而她又自认几乎在和全人类为敌,从这几点出发,所能得出的结论是,她正在进行的工作是利用病毒,或控制病毒,或掌握操纵病毒,作为工具,或作为武器!”
路星辰已经把话说得很是委婉了——这个设想,正是一开始就想到过的,公主有可能,把降头术中有关病毒的作用部分,作无限的扩张,以组成一股“无敌大军”,那么,她就成了幻想小说之中,典型的反派人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