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不远处,那名作画的学子仍旧全神贯注,泼墨挥毫,又将众人遭受鞭打的一幕画了下来。
支狩真凝目望去,宣纸上的众多人物栩栩如生,各具姿态神情,就连谢玄叫痛时闪烁的狡黠眼神,也绘得惟妙惟肖。
支狩真一时多瞧了几眼,竟有些心神浮动,纸上的人物仿佛一个个活了过来,环绕在他周侧,白鹭童子的藤鞭挟着呼啸的疾风打下来,仿佛落在他背上,众人痛楚急促的喘息声清晰入耳,声声不绝。
支狩真心头一凛,随即从画境中抽离出来。他惊讶地看了一眼绘画的学子,对方刚好画完最后一笔,落下短款,“顾恺之”三个枯笔大字似断还连,仿佛矫夭飞舞的龙蛇,穿云破空而去。
“哈哈哈——”顾恺之旁若无人,掷笔大笑。
支狩真暗叫厉害,此人别出心裁,融画入道,笔墨之间蕴藏了奇妙的虚实变化,连他也险些被拖入虚幻的画境,化作其中的一部分。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辰,郭灵应掐动术诀,收起五行法阵。白鹭童子也停下手来,持鞭肃立一旁。
教席沉声喝道:“尔等打架闹事,违反书院律则,晨练场上的所有人都要扣除一个学功,扣除当月发放的修炼资源。石山宗率先动手,扣除两个学功,关入后山的水牢洞三天,以儆效尤。”
学子们叫苦连天,一顿藤鞭不过是皮肉之苦,只需运气调息,便能迅速恢复。但学功得来不易,书院的课程考核获得最优的甲等,才不过三个学功。
白鹭童子押着石山宗离开,石山宗昂首阔步,顾盼自雄,口中兀自嚷道:“为玄哥儿两肋插刀,石六郎无怨无悔!”
众学子纷纷散去,谢玄、支狩真等人也结伴离开。空旷的场地上,只剩下廖冲一个人。
他撑住地面,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因为修为尚浅,他被打得浑身淤青,额头的鞭伤破了皮,鲜血沿着眼角,缓缓淌下来。
“为什么?”廖冲喃喃自语,夏日的晨风吹过他凌乱的头发,尘土簌簌扬落。
为什么他什么都没有做,就要挨惩罚?为什么别人做错了事,要他来承受过错?
为什么?
当晚,廖冲又梦到了那头秃尾老山猫。在闪耀着火把的黑暗里,它棕绿色的瞳孔与他无声对视,冰冷刺骨,映着火光的灼亮。
羊羔的血从它齿缝间一滴滴淌下来。
也在这一晚,羽族枭部的枭夜河领着帝顼和,悄然进入了建康城。